郑州“职业医闹”自曝黑幕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中国司法鉴定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6-5-24
在金钱和眼泪的感染下,他曾在郑州两家医院前成为聚众闹事的一员,并决意成为一名“职业医闹”,但之后的一系列见闻使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作为,于是他向记者自曝职业“医闹”黑幕,希望能够提醒向他一样的迷途者抛弃一己之小利,早日告别这个“利一而害百”的危险行当。
自白:“同是小拇指,闹与不闹价钱不一样”
“这活儿我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你快点把我的话登出去,让‘职业医闹’们都洗手不干吧。”5月1日劳动节当天上午,一名35岁上下的男子找到记者说:“趁着这个劳动节,我要彻底告别以前不光彩的‘劳动’,用正大光明的劳动养家饣胡口。”
他叫张光(化名),郑州郊区人,平头方脸,络腮胡子,中等身材,很结实的样子。他说他干的活儿就是“职业医闹”——受雇于医疗纠纷的患者方,采取在医院设灵堂、打砸财物、设置障碍阻挡患者就医,或者殴打医务人员、跟随医务人员,或者在诊室、医师办公室、领导办公室内滞留等等,以严重妨碍医疗秩序的形式给医院施加压力,从中牟利。
“我只参加过两次闹医院的事,前前后后挣了400多元钱,这次又有人准备让我闹,我放弃了。我不是只这次不干,我是永远不干了!”说这话时,张光满眼的坚定。
在得到记者在公开报道时不透露他真实姓名和相关医院真实名称的情况下,他向记者讲述了他做“职业医闹”的心理变化。
“我本身就是医院的受害者。两年前,我在家里干活时不小心摔倒了,右手小拇指骨折,我们乡卫生院的骨科大夫说这是个小病,给我对了一下打上了石膏,说固定1个半月就行了,前前后后收了我750多元钱。50天后,我去掉了石膏,发现小拇指不能弯曲,便问医生,医生说活动活动过半个月就行了,可半个月后,还是不能弯曲,这时医生才说再拍个片子看看吧,一看,竟然没对好!”张光气愤地说。
“到郑州一家大医院一看,人家大夫说,其实是很容易对好的。现在想纠正很难,因为骨头都长成形了,不能二次对接呀。只能这样了。”看着自己一直翘着的小拇指,张光很是伤感。
在得到大医院专家的说法后,他立即找到当初给他看病的医生理论,却被这位医生教育了一通:手指是有些弯曲不假,可我是提前告诉过你的呀。他问告诉他啥了?医生说:告诉过你不会对得百分之百齐,但不影响功能。你说只要不影响功能就行,这才给你对了呀。要不然,我会选择给你指头里下钢针,绝对百分之百对齐,但功能可能会受影响,你是知道的呀。是商量后你让对的呀。
“谁知道‘不影响功能’是啥意思呀,本来小拇指功能就少、用得也少,甚至有没有都无关紧要,现在不能弯曲也真影响不了什么功能。医生和医院都说他们没责任,我也就自认倒霉了。”手好后,张光进城打工,这事再没提起过。是去年10月偶然一次机会,他发现自己“傻得很”。
去年10月,他的同乡老李问乡卫生院为他的手伤赔了多少钱,他说一分没有。老李连说不信,他一问这才知道,老李与他完全一样的病,只不过老李的伤是在左手上,治病的医院是市里一家医院。由于老李组织一帮亲戚堵了两次医院门,这家医院最后赔了他1万元钱。想想老李,再看看自己,张光觉得当了一次傻子。“同是小拇指,闹与不闹价钱不一呀,我真是个傻瓜!”这时,他发现闹医院是可以生财的。
入伙:“那时我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
此后不久,从闹医院吃到甜头的老李又给张光打电话,问有挣钱的机会,他愿不愿去。张光问啥事,老李说帮别人闹医院,一天给100元钱,如能再介绍人入伙,每介绍一人可另外多挣10元钱中介费。正好那几天在家闲着没活儿干,他就跟着老李来到市东郊一家大医院门前,开始了他的“职业医闹”生涯。
这是一个漯河来的产妇在生产过程中不慎死亡的事。产妇的家人说,来时一切都好好的,本来说好能顺生的,后来医生说顺生会有危险,做剖腹产好,于是产妇便做了剖腹产,哪想到过了几天竟引起伤口感染,继而产妇抢救无效死亡,可怜刚出生不足一周的儿子没了母亲。产妇家属向医院索赔50万元,医院不给,只愿给2000元补偿金。其家属由于家远、家里亲戚少便想在郑州当地雇一些人闹闹医院。碰巧老李去这个医院看病人,与这帮人聊了起来。由于同病相怜,很快双方建立了互信。在拿到产妇家属400元定金后,老李开始招兵买马,张光成了他招集来的第一个人。
平时好交朋友的张光很快打起了朋友们的电话,不一会儿,他一个人招集来了20多人,这样,200元中介费很快到手了。加上老李招集的人,花一个下午时间,他们定下了34人。第二天,从上午9时开始,这些人便在该医院门前集合完毕,他们跟随打着“杀人医院,还我爱妻”横幅的死者家属冲进医院,将门诊部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我看见医生们发了毛,一个个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生怕我们打他们。我们要求院长出来答话,院长迟迟不出来,一个医务科长出来说让我们‘少安勿躁’,被死者爱人气得踢了一脚,吓得这位科长再也不敢说‘胡话’了。”张光说这话时很是兴奋,“上午没结果,堵到11点半,我看诊室基本没进几个病人,我们便撤了。中午在吃过老李给我们安排的盒饭后,稍事休息,到上班时间我们又堵起了门。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院长终于出现了,同意赔钱。”
“看着院长低声下气的模样,我真开心呀,我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张光说,“这次算把医院堵怕了,最后好像医院出了10万元钱。作为奖励,老李还多给了我100元钱。”
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正当生计”
自从有了第一次这么轻松挣钱的机会,张光兴奋不已,他与老李为此还在一家小店痛饮了一场“宋河粮液”,激动得一宿没睡。他们算了一笔账:在郑州,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有医院发生医疗纠纷,只要发生医疗纠纷,患者都愿意闹医院,闹医院就得找人,我们手头正好有这些人力资源,如能与这些患者家属联系上,我们岂不是财源不断吗?
不过,正当老李的万丈雄心被鼓起来时,张光在第二宗“生意”上却犯起了疑惑。
今年4月上旬,他与老李一起组织20人围堵郑州西郊一所医院,为一个手术中身亡的12岁孩子“讨公道”。像往常一样,他们堵门诊部半天之久,当他们闹得正凶时,一名退休干部模样的人搀着老伴从医院大门口一步比一步紧地向医院门诊部走,边走边说:“谁会没病?要是一出问题就这么闹,医院还咋给人看病呀?其他病人怎么看病呀。”
张光开始品味老人的话。“我们这一堵门,多少病人看不成病呀。”这次他们闹得凶了些,把医务科长的头打破流了不少血、保卫科长的手臂也被打伤。这一次,警察来抓人了,吓得一帮人立即如鸟兽散,好在他与老李提前从患者手中拿了500元定金,算是没有落空。但这些钱最终也没能落进他俩的腰包,他们招集来的弟兄们纷纷向他俩要辛苦费,按一人50元也得1000多元呀,无奈他们折回去找雇他们的患者家属要,患者家属说:“这样吧,你们还是向医院要吧,要出来我按30%给你们提成。”
“警察正抓我们呢,我们咋敢再向医院要钱?!”张光哭笑不得。
有了这次不愉快的合作,以后张光和老李再招集人时明显不顺利了,不少人都要定金,没定金不出场,患者家属当然不可能给他们那么多的定金,他们又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钱垫着干呢?因此不久,“有两起活我们都没能招集起人。”张光有点泄气。
到了4月20日,张光父亲被检查出得了股骨头坏死,整天痛得要命,急需做手术,他与哥哥一起把父亲送到市内一家知名医院,但医生不愿做手术,建议他们转到更大的医院去做。他与哥哥不解,问为什么?医生说,本来做这种手术是他们医院的强项,往年每年能做20多起,都很成功,但去年年底他们在成功手术后不久,病人意外死亡了,病人家属就闹,堵医院门、盯梢手术医生和麻醉师,吓得两位医生一到手术台前就流汗不止,根本没心情做手术。后来,医院看病人家属闹得太凶,便出了10多万元给他们,同时也罚了两名医生几千元钱。一个医院出色的手术医生和麻醉师本来就不多,又如此受罚,这样一来,他们都不做这样的手术了。
由于没人敢做,他眼睁睁地看着70多岁的老父亲整天喊痛。
“想想医院被闹得不敢做手术,后果真够严重的,要长此以往,我们有了病,特别是得了疑难杂症找谁治呢?”张光自问道:“当医闹,我是不是‘自掘坟墓’呢?”于是,老李再次通知他参加一场“活动”时,他当即拒绝了,他下决心不再从事“医闹”活动了,并专程在五一节当天找到记者表明心迹。
“疑难杂症医院宁可不治”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医护人员的天职,但愈演愈烈的冲堵事件、要价越来越高的损害赔偿,让医院苦不堪言,甚至无心行医。”在提及“职业医闹”时,河南一家知名医院的医务科负责人说。
“这两年由于医患纠纷导致的激烈冲突事件数量飙升、规模渐大,好多医院几乎每月都有20人以上的堵门、冲击事件。患者开口就是几十万元地要。如果都满足,恐怕再好的医院也要关门。”另一家知名医院的办公室负责人不客气地说:“闹得越凶,里面越有‘职业医闹’挑事的可能性。”
据他们回忆,经常在大小不一的堵门冲击事件中,他们能发现一些熟悉的身影。有一次,负责处理医疗纠纷的工作人员问过其中一人:“你们不会都是亲戚吧?怎么老是参加堵门?”对方回答:“不是亲戚咋的,不能跟着玩玩儿?!”
“是呀,人家跟着起起哄,只要不打砸抢,咱有什么办法呢?”这些长年从事医务工作的人员无奈地说,“有时候我们也求助于公安部门,但警察来了也没有好的办法,他们大都边哭边闹,场面凄惨,警察也下不了手呀。”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疑难杂症我宁可不治’成了绝大多数医生的信条。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极其不利于我国医疗事业的发展。客观上放弃了救死扶伤的负责。这样最终的受害者还是广大群众,广大患者。”一位在医院工作了30多年的老大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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