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神第一卷神魔第二章归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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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09-04-09

第二章归来
澈又一次倒在幻影森林的地上，一动不能动。视线穿过高大的树木层层密密的枝叶依稀可以森林上空有些许白云飘过。阳光透过林中轻岚，穿过疏疏密密的枝叶，将一个个朦胧的光斑投到他身上。风过，森林的枝叶便像浪潮一般层层推进，涌向森林深处。
远方还隐约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碧落山，白雪皑皑，让人不禁有股膜拜的冲动。
一切仿佛那循环往复的宿命，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天边一道白光滑过，在碧落山上空轰然化作七彩，如绚丽的锦缎，轻轻舞动幻化着光彩与形状，渐渐将整个山峰笼罩,神秘，圣洁。
已经第六天了，难道是生命的尽头让他看到了如此奇异的境况？
澈心里苦笑，无奈闭上了眼睛。身后无数的尸体散发出的血腥的气味，随一阵阵风飘来，让他的胃不住地痉挛。淡蓝色的长发随风飞起，仿佛是超脱生死与世事之后的飞升，同满地的血污格格不入。
澈深吸一口气，心中渐渐空旷起来，他脸上露出了微笑，坦然而明亮。
不甘，你会不甘么？澈自问一句。
恍惚间，往事翻江倒海——银月城里的一幕幕过往，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此清晰。那夜里皇宫顶上那一袂月白色衫子，如同仙子一般出尘的长发；还有在仰望空中由月光结成的漫天飞舞的银蝶时露出的明眸皓齿，与弯成月牙的嘴角；还有那雪夜里手持月魄剑尽情起舞，将飞雪与月光织成银色潮水的靓影……那一切他都不会忘记。
对不起，迦夜，我只能选择妥协。
脑中一幕幕开始交织，流动，消散，渐渐变得混乱，仿佛脑中一切像控制一般开始狂涌而过，如大河决堤，让他头痛欲裂。
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天边一片白光和碧落山上方的七色神光。
澈试图睁开眼睛，但恁是怎么用力，也无法做到这最简单的事。耳边渐渐响起阵阵轻唱低吟，脑中的种种开始扭曲，尖叫……挣扎，拼命地挣扎，但那根本无法听懂的微弱吟唱似乎有无尽的引力让他不停地陷落。
无边的恐惧，无边的绝望，还有那发自内心的不甘，使脑中一切砰然碎裂。
生无可恋，生无可恋，死又何足惜！
不甘心，即使身陨无间又怎么样呢？不甘，还是不甘……
眉心一点清凉，仿佛泉水瞬间点化了脑海中的苦楚，脑中的混乱瞬间消散，宁静下来。仿佛置身月湖的洗礼，接受着神圣的净化。
迦夜，是你么？
澈刹那间恢复了力气，猛然地坐起紧紧抱住眼前模糊的身影。
“澈公子，醒醒……醒醒……”
澈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被他拥在怀里局促的面孔，然后缓缓松开。
女子忙不迭地站起来立到她的身侧。
男子眼中的湛蓝瞬间浑浊，闪烁起点点迷离的金色。
是另一个张面孔。
澈气息平甫，那点清凉从眉心滑落，在深蓝的衣襟边碎成点点月光。
聚光成露，月之一族的术法。再一次见到，却是在另一个身上。
沉默。
出了荒芜大漠的商队，一路向西，已经到了诞夜荒原的西边，路旁的矮灌木丛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在疏疏密密地聚集这树丛的裸露荒地上，投落团团黑影。周围十数个帐篷紧紧围着中央的篝火静静等待天亮。商队中大多是东梵的商人，他们行走在东荒与中土之间，做着买入卖出的生意。随行的有旅人，也有出发前雇佣的刀手，以防半路上遇到强盗。周围也有人露天而栖，纵横地躺在已经熄灭的灰烬便边。守夜人也已经睡着，同那些人纵横地倒在地上，紧紧相依抵御这夜间的寒冷。有的火堆还哔哔剥剥的燃着，显然还有人照看着。
“公……公子，你又被魇住了……”黑衫的女子轻声道。
澈抬头向极西的天空远望，满天的星斗盈盈地闪耀在深色的夜幕里。其实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吧，孤苦无依。但仿佛又有一只宿命的手，将那些玄奥的星轨缠绕牵绊，无法抗拒。
他依然记得当年大战之时，玫莹在战局中惊恐的身影，作为导路者，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也记得当初的玫莹为了保护堕落的自己而被族人打得遍体鳞伤；他还记得玫莹一次又一次不顾性命去做澈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可他又怎会明白，不顾劳顿为自己守夜的玫莹在抱住自己时，却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时，会做何感受。
两百年后，又有谁会记得百年前已经“死去”的自己呢？怕是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高贵的皇子，却已经走向了黑暗和混乱的边缘。但到底又是什么样的眷恋，让他即使在两百年的黑暗与暴戾之中，那份与生俱来的温和，还是没能消退分毫。
“玫莹，”他抬起头再次极目向西，轻叹，“这么多年……难为你了。”这一声微弱而久远的叹息渐渐消散在了幽静的大漠里，仿佛隔着不可逾越的阻隔，生生将两人隔开。
“公子，”玫莹心头微颤，“没……没什么的……”
※※※※※※※※
一年前的混乱就这样延及了银月城，而后渐渐安定下来。
澈两人到达银月城的时候，一场小雨刚刚落毕，将小城的屋檐瓦脚洗得崭新而又古朴。雨水渗入石板街道的缝隙之中，只留下潮湿而苍老的石板静静躺在路上，继续被来往的人踏出遥远深奥的音调。
恰好是春末，城里的月亮树和雪青藤刚好盛放，悠悠的清香沿着街道逸满整座小城。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小城中，清澜江的一条支流静静淌过。那些掉落的花瓣落入水中，将这一份清香送到了远方。
“玫莹，你听到么？”澈深沉的双眸仿佛突然间闪亮起来，“那飘渺的月光，在大地上留下的高贵，然后……有人把她们织成了纱。①”
“是的，公子。那是关于月亮树的传说吧！”玫莹仰起脸猛吸几口，有点像月湖的味道。
“嗯。”澈轻轻叹口气，拉一把身后的马匹，向城中行去。
小城还是一如地静谧，淡然静候着哪些人的到来又离去。
便是在这样清丽的小城里，勾起的怎样的回忆，怎样的擦肩而过，怎样的轻喝，怎样悠久的小城，是的回来了……
“公子……你回来难道是因为……？”玫莹似乎看出了澈的出神，轻声问道。
澈摇摇头，“不，我感觉到了魔朝向了这个方向，我不能……”虽然玫莹的猜测猜对的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但他还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是的，还是有那么一丝的眷恋吧。
不经意见玫莹还是撇到了澈极力向西北的目光，竟然还是那么迷离。“一年前那一战，公子差一点就可以把所有封印全部打开了……”
澈的眼眸霎那间暗淡下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即使在半路截住了精力几乎耗尽的舒烬，即使是拥有了魔一半力量的澈，可还是没有能够将他手中的剑夺去。
“走吧。”澈拉拉身后的马匹，向道路深处行去。
银月城里的宁静和喧闹都仿佛那么自然，没有突兀的热闹，没有刻意的冷清，仿佛有什么在银月城里流动一样，将每一个行走在其中的人融化。
就在这月亮树和雪青藤开放的时节，银月城迎来了它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暮春节。小城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和东梵诸城的贸易达到了一年中最顶峰的时刻，还有很多外地的人慕名而来，领略这天界中最宁静的国度喧闹时节特有的情趣。
已经离皇城很近了，遥遥地传来了阵阵喝彩声。一声锣响，一个蓝色人影摔出了擂台，众人哗然，而后是响彻云霄的喝彩。
紫衣的女子再次敲响了铜锣，喊道：“瞎子赢，比武结束！”
“那个盲人武士真厉害，赤手空拳竟然毫不费力打败了银月城里最蝉联几届的武师。”
“嗯。”说完转头看向了他们身旁气得青筋暴起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脸不服恨恨将手中的纸条摔到地上，“看什么看，没见过输钱的，有赢就会有输，懂个屁，哼！”说完转身离开了人群。而后陆续有人离开了擂台。
“来来来，赔率一赔十五，哈哈挣钱了，来来来……”敲锣的紫衣女子放下手中的铜锣，黑发飘飞，穿梭在人群之中，开始收起了赌注。
白发的盲人武士浅浅地鞠下一躬，便跳下台来，拉起了倒在地上的发色深蓝的武师。
谁也没有看到蓝衣武师嘴角轻扬而又随即消散的一丝浅笑。
盲人摸回了打斗时脱掉的黑色外套，披在身上。一条黑布蒙在眼前，没有人可以看透他的心事，只有白发依旧飞扬。
围观的众人已经渐渐散去，女子转过头，偶然瞥见了盲人的神情，不禁一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瑶若，嘿，想什么呢？”蓝衣男子见女子稍微有些出神。
“嗯？”女子误解了男子的意思，浅笑着道，“怕我白让你帮忙？”
“哪有？咱们什么关系，说什么帮不帮的，谁跟谁啊……”
“行啦，你就省省吧，我还不知道你，接着！”说完随手抛出一罐白色的晶体，“这是海国当年进贡的水晶，很稀少的，看姐姐我对你咋样？”
“呵，你好东西还真不少，拿吧过意不去，不拿吧还真对不起你……”男子说完还啧啧了几声。
“行了吧你，不要拿来。”说完就伸手去夺。
男子忙收回手护住那一瓶白色的水晶：“别别，我知道瑶若大人一项说话算话的，哈哈！”说完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很可爱的笑容，接着凑到瑶若耳边轻轻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关于你的秘密的，你就放心做你的江湖混混吧。”
瑶若白了这个无良王子一眼，低声说：“你要是敢说出去，小心我告诉凤灵，有一个叫崆岚的人天天缠着我，而且他还说他是风雷族的王子……”说完露出满脸得意的笑，朝盲人走去。
崆岚一愣，大感头疼。
“瞎子，接着！”瑶若拿着从行李箱里找出了几件衣服，抛给盲人，“以后，你就跟我挣钱吧，当我的跟班。”然后，把怀里的几件衣服交到了盲人手里。
“谢谢。”瞎子只是低声说了句，接过衣服。
“瞎子，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瑶若紧跟着问道。
盲人依旧是最初相见时的冷漠的表情，“无名无姓，谁能记住一个瞎子的名字。”
瑶若碰了一鼻子灰，回头瞪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崆岚。
崆岚马上正经起来，停止了笑，问道：“那你的身手不错从哪里学来的。”
“在东荒闯了很久，自己练出来的。”盲人沉声道，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我有一个问题。”
“恩？”瑶若对盲人这个反应有些吃惊，“小姐应该……一点身手没有吧？”
“对，而且术法也只会一点不会。”崆岚接过话说道。
“去死！”瑶若抬脚去踩崆岚却被躲过了。
“那小姐是怎么在天界闯的呢？”瑶若顿时无言以对，“存在便有道理，许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崆岚仿佛找到了话头，“哎，兄弟，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你眼前这位小姐可是天界最……”
“住嘴！”瑶若有些生气，又瞪了崆岚一眼。
崆岚便噤声了。
※※※※※※※※
夜风悄悄拂过，沿着街道将月亮树的香味连同它的花瓣播撒着。初春，天气还是微寒，却是月亮树和雪青藤盛放的时节。银月城里的屋子几乎全部都是白墙蓝瓦，还有一些各色的饰边。屋前街边总有一些，由琉璃瓦围成的精致花池，种着那些飘香的植物。月已至中天，那些花瓣在空中便好似有了灵魂，在风中透着流动般的光亮。雪青藤蜿蜒地缠绕在月亮树干上，然后攀着枝干，悄悄绽放。那些藤蔓仿佛经过了裁剪，总是恰到好处的生长着，让人产生那是一棵完整的树应该具有的形态的错觉，仿佛童话之中的奇观。
盲人伸手想触及漫天飞舞的花瓣，却仿佛梦境一般难以触摸，嘴角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手就陡然顿在了空中。那两个字仿佛能融化千万年的坚冰，让一切柔软起来。“那茳……”
白发随着风轻轻飘飞，连同那些已经在脑海中渐渐风化的念想，慢慢便得遥远模糊。一年的时间仅仅是转目即逝的跨度。而这一年之中，那些过往，却好像无形的牵绊，拉着他，恍惚之中却好似千万年的消逝。
微弱的响动，仅仅是微弱的响动，让盲人从幻境之中完全脱离出来，借着夜色，迅速消失在密密的屋舍之间。
已经离银月王宫很近了，街上一队守卫缓缓从王宫一头的拐角出现，然后向他所在的方向寻来。
不止这么简单。
接着，细小的光亮在那队卫兵前方的拐角处闪过，幻化做一个人影。卫兵见景，便朝盲人所在的方向奔来。
随着人影的消逝，卫兵转向了盲人躲藏的小巷。
“谁！”为首的卫兵随手捏起一道法决，清澈的月光便布满了黑色的角落。
那是一个死角，没有另外的出口。
可是出来地上些许新鲜的泥土，什么也没有。
“你们去看看那边的巷子，你跟我来。”卫队长将手中的长戟轻轻放下，在长戟的柄触及石板路面的瞬间，他一惊，“在这里！”长戟起落敲碎了地面的石板，然后轻轻后跳，落到了一个正好的距离。
地板塌陷，尘土落下，盲人从飞扬的尘土之中缓缓现身。
卫队长看到盲人眼前的黑色布带，微微一愣：“什么人？”
卫队长身着银色铠甲，头盔和护肩上都有月形图案，淡蓝色的长发和眸子，以及他之前所使用的月光法术，已经告诉盲人，此人就是月神族人。
盲人沉声：“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罢飞身向外逃去。
卫队长也飞身逼近，挥起银色长戟向盲人击去。盲人微微停顿，将将躲过那一击，转身向后，双手飞快结出数十个手印，风雪狂降，弥漫了视线。
卫队长匆忙躲闪，却已经来不及，只得用双臂挡在脸前。可是在做好准备承受这一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暴风雪没有任何伤害能力。“幻象！上当了！”他单手高举，他的指尖，一道纯洁的白色月光猛然亮起，借着当空的月，月之净化的威力似乎也大了许多。瞬间所有的幻象崩溃瓦解！
就在这时，卫队长看到了远处准备逃走的盲人，“竟然没有逃？”
可是依旧没有追上逃走的盲人。
“海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声音轻柔地从卫队长背后响起。
卫队长回过头来，一个紫衣黑发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啊，瑶若，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的！”他顿了顿，转而面露喜色，“好久没有见你了，到哪里逍遥去了？”
“哪里来的逍遥一说啊？”说罢，便沉默了，眼里写满了不安和混乱。
海歌作为瑶若的朋友，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睿智的女子会有这么的……不安，一定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瑶若打破了尴尬，说道。
“我发现有可疑的雪国人在皇城周围活动，不过被我赶跑了。”卫队长有些抑或地说道，“好像很别扭……”
“嗯？”
“那人身手很好，在我高速逼近的时候还可以从容躲过我的攻击，可奇怪的是他会幻术！而且在释放幻术之后，他并没有立刻逃走……直到我净化了他的幻术。还有……他是个盲人！”海歌很肯定的说道。
“啊？”瑶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思索中轻轻咬了咬下唇，接着问“那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白……”海歌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表情突然变得难以置信，许久之后才吐出两个字，“黑的！”
“果然是他！”瑶若握起右拳猛砸在左手掌心，“今天晚上的事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拜托你好吗？”
海歌仿佛知道了什么，微微点点头。
※※※※※※※※
夜已经渐渐深了，银月王宫里稀疏的灯火却依然亮着。
澈轻松地躲过了卫兵的视野，在银月城里急速地前行着。在通往王庭的大道旁边有一条小路，得绕过侧殿，哪里被发现的几率会低一些，澈心中的记忆依然清清楚楚，沿着内墙墙走两过侧殿再到外墙去，注意躲过了零星的卫兵，再向前就是王庭的侧廊。晚上，侧廊里不会有人，在穿过王庭后面的副殿之后，就是后宫了。
澈心中一颤，缓缓踏上了副殿的楼梯。盘绕的楼梯旋转着向上延伸，直到高高的大殿顶峰，大殿一侧的镂空将当空的月光斜斜投落，在楼梯的一侧落下巨大的阴影。楼梯上，地面上，还有反射到的廊柱上，甚至澈的身上都是斑驳的光影。澈抬头看了一眼，镂花窗外的月亮，仿佛就像时空之中的旅行，百年间飞速地穿梭。
所有的过往都仿佛在瞬间化作了一道白光，在眼前反复跳动着。那朦胧的白光渐渐播散，恍惚中澈轻轻地有迈出了一步，脚下的楼梯却仿佛空无一物，整个人呼呼地下坠，完全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神圣的光影里。
仿佛一种解脱，澈缓缓闭上了眼睛。
请救赎我的灵魂……月神……
眼前的月光在恍惚中幻化成一段纯白而柔和的影子，渐渐融入了他的心海。
是迦夜么？澈微微地露出了笑容，仿佛心中千百种郁结焕然冰释，往世如同电影飞速地回放回到了几百年前的那一夜……月光……银蝶……剑舞……直到所有都演绎到月亮湾的晨曦，那一夜的消散，便是永恒的黑暗。
所有的幻境渐渐平静，在澈发现自己还依然踏在那一节楼梯上，只有一段白色的光影藏在顶楼最黑暗的角落，沿着旋转的楼梯向下张望。那是雪银狐身上的光芒。
月亮还在原先的位置，台阶上依旧铺了满斑驳的光影。
“怎么了，小雪？”一个清秀的声音从宽阔的顶楼回荡着传来，还是那么的不真实。
那一声轻喝瞬间消散了连绵的幻境，也在让澈浑身猛地颤动了一下。
阁楼上的女子缓缓从黑暗的角落出现，轻轻地抱起了在楼梯顶上的雪银狐。雪银狐不安地扭扭身子，叽叽叫了几声，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女子轻轻摸摸雪银狐的头，说道：“怎么了，小雪？别怕。”女子沿着楼梯向下望去，只有满地银色的月光。
“小雪，没关系的，父王去琉璃湖了，今天不会回来的。你陪我看星星好不好，老师他们不会告诉父王的。”女孩笑笑，接着说道，“你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是父王要回来了呢？父王很偏心呢，让瑶姐姐出去，却不让我出去，太偏心了。”
夜接着就宁静了，澈的心里却印上了那个女子的身影。淡蓝色的发丝，淡蓝色的长袍，胸前那颗蓝色的项链，让女子在暗夜里浑身闪耀着纯白的光辉，像那只雪银狐。
迦夜，当年的你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而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你的女儿海璃了吧。
澈的胸口仿佛被堵住了，隐隐地痛了起来，无法畅快地呼吸。他紧紧地抓住了胸口，可是那隐痛却像生了根似的，死死地揪在心头。
澈憋出了个难看的笑容，是雪银狐吧，那是月神族的神兽，曾经把它作为守护神，如今却因为心中的黑暗而……被驱逐。
他抬起脚步静静地离开了侧殿，哥哥不在，也没有留下了必要了。
※※※※※※※※
银月城的夜就是这么静谧，在无限的宁静之下，缠绕在月亮树上的雪青藤花也缓缓地亮了起来，发出微弱的淡紫色光华。
那是在传说里才会有的情景，关于月神，关于光，关于神圣的故事。
盲人穿过了层层的街道，在雪青藤淡淡的光芒下迅速地前行着。只是，原来宛如霜雪的白发已经好似夜色一样漆黑。整个人和黑夜融合着，却又仿佛与黑暗格格不入，那黑色沉静而又炽烈，像地狱的火焰，将一切虚幻灼烧殆尽。
瑶若远远地望着那个不断前行的背影，仿佛有一些熟悉，很久以前，应该是见过的。
恍惚间的迷离，便迷失了盲人的行踪，瑶若加快脚步，穿行在纵横的街巷之间，可是依然无法发现盲人的行踪。
她渐渐放慢了脚步，深深喘口气。
夜色的静已经蔓延道了银月城边上，有阵阵夜风从遥远的湖泊出来，带着阵阵湿湿的的、味道。
突然间，一直大手猛然间覆盖住了瑶若的口鼻，一股巨大的力量环绕在她的腰间，将她拖入一个幽暗的角落。
瑶若尝试着挣脱，可是连呼吸都困难的她，如何能够挣脱。一股寒意从颈间一直凉到脊梁，一把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刀架到了瑶若颈间。“不想死的话，别出声！”
是盲人！瑶若又惊又喜，就在气息即将用尽的时候，脸前的大手以及颈间的刀刃都挪开了。接着，一阵不太急促脚步声远远的从来时的街道传来，慢慢接近，又渐渐远离。直到完全消失很久，盲人才完全放开瑶若。
“干嘛跟着我？”盲人冷声道，“知不知道很危险？”
“我知道你比谁都神秘危险。”瑶若恶狠狠瞪了盲人一眼。
盲人没有睬她。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后面那个人又是谁？”瑶若追问道。
盲人没有说话，“无可奉告。”说完，有继续向银月城的西北方向行去。
“你还往那边走啊，在走就是琉璃湖了。”瑶若追上盲人说道，“而且，刚才那个人应该也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我知道。”盲人道，“不想被发现的话就别废话。”
瑶若在也没有说话，紧紧跟着盲人。穿梭在茂密的原始森林，还有狭窄的山路上。在走下一个不是很陡的山坡之后，树林便到了尽头。一片广阔的湖岸铺满了各种剔透晶莹的碎石块，那些石块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发出如同月光一样透亮的光芒，掩映着广阔的透亮的湖水，即使在暗夜之中也仿佛明珠一般璀璨。。
月光穿过湖水，折射在五彩的湖底石上，在湖水中折射出各色的光芒。湖水在夜风之中缓缓荡漾，仿佛梦境之中的流光。
“到了。”盲人说道，然后摘下眼前的黑色布带，跪倒在湖水边，将脸浸入了透亮的湖水之中。
“别告诉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洗脸！”瑶若有些生气。
“对，我可没叫你跟着。”盲人面对着自己在湖面之上的面容，有些出神。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躲起来？”瑶若质问道。
“我本来可以轻易甩掉他。”盲人顿了顿，继续冷声道，“况且，他不是冲我来的。”
“你说我连累你？那你为什么不早早就告诉我，让我躲起来？”瑶若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跟着。”盲人淡淡道。
瑶若一时语塞，无法反驳盲人的强词夺理。
许久之后，他深深吸了口气，“但可以在很远的地方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好像……生命中的另一部分。”
瑶若有些惊讶，盲人今天是从瑶若认识之后说话最多的一天。沉默结束了这段没有目的的争执。
“那，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瑶若缓缓语气说道。
“很可怕的。”盲人仍旧低声。
“其实我知道你是……战神族人。”瑶若声音低了一些，“舒烬公子？”
舒烬一愣，轻笑了几声。他站了起来，刚才浸入湖水里的黑发在夜风摇摆着，“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语气突然转冷，“否则，后果你可以设想。”
舒烬第一次露出了双眼，那魅惑般黑色的双瞳里竟然闪烁着丝丝刺眼的暗金色！那没有深度的金色仿佛毁灭的火焰在幽深的双眸里跳跃！还有男子俊秀的脸上那一丝诡异而邪恶的笑。
除了恶魔，也许没有别的字眼可以形容那样的神情！
“你威胁我？”瑶若反问道，“忘恩负义！”
“随你怎么想。”舒烬淡淡应了一句，便又绑起了眼前的黑布。
地上一把拥有精致的银色长剑，幽幽地反射着月光。瑶若有些呆呆地伸手去抓那把刚才还架在他颈间的剑，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那柄长剑的时候，舒烬以极其迅速的动作一把夺过了那把剑。
瑶若怔怔望着舒烬：“你的剑？”
“不该碰的最好别碰！”舒烬冷声喝道。说完，捏起一道法决，一阵白光闪过，舒烬的长发又变成了纯白。长剑隐在袖子中，宛然一个纤瘦的术士。
“我走了。”舒烬转身要走，“回去路上小心。”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便转身消失在了密密的树林中。
※※※※※※※※
琉璃湖的月如同霜雪一般沉静。
在琉璃湖北岸的树林之中，一块视野开阔的峡谷，半人高的各色花树，即使是在夜色浓重的现在也华丽非凡。风从峡谷的出口吹来，变得柔软温和。随依然能听到些许风声，但风却依旧是持续而柔和地吹着，轻轻扬起来人的长发和衣袖，也扬起那些正要坠落的花瓣，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七彩的帷幕。
月已经西斜，将那些飞扬的花瓣层层投影下来，天空也似乎变成了七色的。
风迎面吹过，将那些微凉而潮湿的思绪轻轻吹来，不甚寒冷。
月下的人是谁？白色的长衫，湖蓝的长发，眉间晶莹的吊坠，还有强大的法术在全身结成的氤氲的月华。
若不是时光已经让年华流逝，这人便是拥有着连女子都会嫉妒的俊秀。
那就是月神吧。
澈躲在峡谷的边缘遥遥地看着那个背影，熟悉而又陌生。过去吧，心中的那一丝念想不断地催促着他向前迈出那一步，但是对于那些过往的恐惧，让他禁不住有收回了脚步。
可思念还是驱策着他的双脚不断向着峡谷中心的人影走去。那样的人影在月下是如此的迷离，虚幻而模糊。
那人微微低着头仿佛在看什么，看的入神，并没有听到渐渐澈的靠近。
我曾经多少次想要回来，可都是……渐行渐远，哥哥，希望你还会接受我……澈心中千百感触交集，一步步地走向白衣人伫立的地方。渐渐地近了，隐约看到了白衣人面前的地上，大概是一尊墓碑。
是谁沉睡在这个连神仙都会驻足的地方，当年年少的他们发现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吧，等老了之后他们三个就一起生活在这里，连去世之后也要一起生活在这里。
究竟是谁，先他们三个一步到了这里，独自享受。
就在一个很好的距离，澈停住了脚步，不忍打扰哥哥的，只静静地看着。
月神轻轻抬头朝向天宇漫天的繁星，那些星就像相连的枷锁，锁住了人们的命运。大概只有那些看得懂的人才能得到幸福吧。
着一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回身来。
淡蓝色的眼眸里闪动着的光芒，几分惊讶，几分忧虑，又有几分欣喜。
“哥。”澈轻轻开口道。
月神酝酿许久，才从口中艰难地吐出那个字，“澈！”接着，嘴角就扬起了如同孩子的笑容。
“哥，”澈原先想好的话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是用缓缓的语气问道，“那是……谁的墓碑啊？”说完便朝月神走去。
月神一愣，忙说：“没什么，只是……”
可是澈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那方墓碑之上。墓碑上只有两个名字，月神澈，月神迦夜。而在一旁的低矮草丛之中，隐藏着更小的一方碑。
与其说那是一方墓碑，倒不如说那是一块石头更为准确，上面只有两个字：琉那。
“哥你这是……”澈有些惊诧，回头问道。
“百年前那一战，”琉那顿了顿，“我以为你和迦夜都……都是我不好……”
“迦夜……死了？”澈的惊恐，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万丈深的渊崖，不停地下坠，下坠，直到身心凉都到了虚无，双脚一软跪倒在地。许久之后，“什么时候？”澈的提问仿佛是在生命耗尽之后的遗力，虚弱无力。深蓝的双眸里跳动着摇摇欲坠的光芒。
“就在你……出征后不久，迦夜生下了海璃，我在月塔接受月神礼祭，冥军吸引走了你率领的主力，剩下的兵力驻守月亮湾，即使是拥有神剑的迦夜……独自一人守护村落……都是我的错……我迟到了太多……”琉那渐渐停止了叙述，“你……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也……”
空气随着话音的结束完全沉默了，天幕上西斜的月仿佛从来都是那么遥远，即使从一开始地悬挂在夜空里，但那么纯白的光芒，究竟是在梦幻里的情景。
澈的神情渐渐稳定下来。抬头望着天空，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便是错过的吧。
沉默了很久，“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回来？”琉那问道。
澈却仿佛出了神，一直在望着那无边的原野，无边的星空，追寻了这么多年，究竟是错过的。
作罢吧。
“穿越千年的守护
我走过了沙漠，沼泽，还有故都
朝向远方月神的意图
原来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走错了路……”
澈轻唱着，转而喃喃，“回家的路，还是迷失了方向，愿月神保佑……愿月神保佑……”俯下身朝天际的月深深地行了一礼，许久之后才渐渐起身。
※※※※※※※※
月已经西斜到了山尖，将山体巨大的阴影投向森林的方向。舒烬沿着森林的边缘，绕到了琉璃湖的另一边。那里有一个村落，是古老战神族的村子。虽然已经深夜，可村子里依然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是守夜人的火把吧。
然而游侠的敏锐让舒烬察觉到了什么。遥遥地看着守夜人的灯火，突然莫名的心悸，那灯火悠然跳动，不安地在夜色中挥舞几下，竟然跌落在地。隐隐约约在月光之下，一个模糊的黑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着危机的村落之里。
霎那间的恍惚，舒烬便迟了一步，有刺客！可守夜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
初次回来，竟然就遇到这种事情……舒烬心中暗道，可游侠的决断已经让他迅速起身向村子里前进。悄无声息，仿佛和夜融为了一体。
顺着倒下的三具尸首，舒烬摸到了村落中心一座巨大的草帐旁，便失去了刺客的踪影。紧紧靠在草帐外墙上，静静听着帐内的细微的响动。
“来了……就出来吧……不必在躲躲闪闪了。”帐内一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传出，有几分耳熟。舒烬并没有动，还是继续静静地等着。
“铉叔，”一个声音也从帐内传来，轻笑几声继续道，“还认得我吗？”
这个声音是默，舒烬心中一惊，东荒几年的明争暗斗，竟然没有察觉他竟然和战神族的铭铉长老有关系。
“默儿，我怎会不记得……”苍老的声音有几分颤抖，疲惫地顿了顿，又苦笑几声，而后剧烈地咳起来。
“那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来人沉声喝道，“现在战神族王早已经阵亡，战神族没有王已经很多年了，元老院已经崩溃，几大元老也只剩你一个老巫师而已，而我辈人才贫乏，历代又有战神族巫师不能继承王位的规矩。所以吧圣物交给我吧！以我的能力，战神族会重新走向巅峰的。”
铭铉长老没有立刻回答，稍稍沉了口气，枯黄的手悄悄开始画下一个玄奥的符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族人的一个预言。”
舒烬继续听着越听越是心惊，这里究竟有多少秘密自己还不知道。难道……默是战神族的人？
“恶魔复生，深寒沸腾，六心归一，永寂魔神。”一段古老的咒语从默的口中吐出，老者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哼，我才不管什么预言命运！”说着长刀铿然出鞘，直指老者的鼻尖，“往世的诸般不公，我全然要用这刀刃一一讨回来！”
“住手！”那一剑闪着银辉从天而降百端变幻的剑芒刺向了屋子中央的默，可还是晚了一步。默的长剑已经刺入了铭铉的胸口。长剑辗转着有攻向突然出现的舒烬。
完全没有防守！澈的招数完全没有防守，生生受了那刺入右臂的一剑，鲜血直淌。
隔开了默那一剑，舒烬急忙后退到长老的身边。默却早已离开了草帐，丢下一句：“我拿不到的，你也不要想得到，舒烬，你给我记着！”
那一句忿怒的呐喊不断回荡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惊起夜枭，嗤嗤飞离了没有月亮的森林。
“烬儿……过来。”奄奄一息的铭铉紧紧扣着胸口的伤口，四肢和面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枯槁下去，“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的。”舒烬面无表情轻声说着摘下了眼前蒙的黑布，漆黑的眼眸里闪耀的金色竟让铭铉吃了一惊，他轻轻扶起到底的老人。
“呵呵……”老人无力地笑笑，“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澈察觉了老人身体的异状，手中捏起一道法决，指尖飞扬的冰雪瞬间化为化为了风霜覆盖在老人枯黄的身体上。
“不用……不用了。”老人深深吸口气，“今日他不来杀我……我大限也已经……到了。”
“呃……”舒烬停下手中的法决，不经意的神情露出了游侠眼中的惊慌。
“我刚刚用了禁咒……燃烧了血液……来保护心脏……时间不多了……听着……”老者奋力张开已经越发枯槁的嘴唇，“我死后……留一样东西……保护好……那些你遗忘的的……去极渊解开吧……那里，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告诉你的……”老者呢喃着，最后仿佛祈祷的语言已经含糊不清，直到老人的身体完全的枯槁时，那呢喃仿佛还在继续。
是他灵魂的吟诵吧！
身体完全枯槁分化了，打斗时草帐留下的破漏透过了风，吹灭了桌案上的油灯，也一点点吹散老人的遗体，像把腐草，顿时被吹得虚无。而后仿佛什么应声而落，闷声砸在地席之上。舒烬在老人残存的骨骸之下摸出了一块掌心大小的石头，幽幽的闪着暗淡的土黄色光芒。
圣物？舒烬猜测道，原来在铭铉长老的体内。
此时，闻声赶来的族人已经到达了草帐之外，火把登时吧族落照得通亮。惊慌从只有长老遗骸的草帐，蔓延到了那三具守夜人的尸体，一直到伴随着长老死去一同消失的圣物的下落。
月已经西沉，大地在沉睡之中忍受着被撕裂的伤痛，等待着天明。
那些伤口裂开又愈合，愈合又裂开，如此的痛楚之下，究竟蕴藏着怎样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这长达百年的历史，又遗漏了什么，无法将那长长的梦境串联起来？
注：①传说鲛人泣泪成珠，织纱为锦，有鲸龙守护，生生不息。（《六海文书·生灵篇·鲛人》）

[ 此帖被迢迢在2009-04-09 13:2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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