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照耀海面的时候,我就想到你。当春天出现黄昏的月光,我就想到你。”当我决定记下那段短暂的时光时,正被一部叫做《不可不信缘》的韩国片感动得一塌糊涂。
——题记
那里,这里
在此之前,我没有做过两小时以上的汽车。走在高速路上,汽车窗外的风景就是一本随风翻动的连环画,它有着比几米漫画更精致的笔调。一幕幕场景被连贯的如此自然和谐,而中途出场的暴雨把这一切敲打得支离破碎。我的这次行程并不在我的计划内,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偶然但事实上有准备的。当我的双脚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时,感觉就是像以前去旅行的
一个目的地。
在去之前,他曾经无数次的向我提起或在文章中写到那里的屋顶和黄昏:黄昏时的屋顶,屋顶上的黄昏。当我走上很陡的水泥阶梯,再沿着铁梯爬上屋顶的时候,看到了黄昏的夕阳、不远处绵延的丘陵、回家的农耕人还有成海的苹果树、周围人家烟囱袅袅的炊烟、在小路上奔跑着的穿花衣的小女孩。不时传来的犬吠证明我不是在欣赏一幅画,而是生活,是他玩耍时的童年,是他懵懂不羁的少年。现在的我甚至不敢在屋顶上随便走动,但我最愿意坐在屋顶的边缘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蒙白的月亮一点一点升起来。我在那里的几天,一有机会就去屋顶,我觉得那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别处,再高的地方也有天花板。那里的天很干净,即便是下着雨。他总是抱怨济南的天从来都是灰的,让人觉得很憋闷,远比不上家里的天。这个时候我总是在想从自己房间望出去的那片四方的灰布,工业化刚起步的城市们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脸面。我之所以没有强烈的憋闷感,原来是因为我从一片灰布下悄悄地走到了另一片灰布下。
他说他的捕鱼技术很好,可是我第一次去河边时,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带我去的。我在那里的一个周,就交了她一个朋友,但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她很听话,或许这是我愿意跟她在一起的一个重要原因。她有一双大而水灵的眼睛,也只有在这里的孩子才会有这样的眼睛。我原来见过的这么大的孩子们的眼睛早被纷杂的电视剧和游戏蒙上了一层白雾,没有清澈,没有灵动。短短的头发也是我喜欢的。她相当害羞,我刚来的时候她还不好意思见我。可是我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坐在我的旁边一直不肯走,在玩着我背包上的熊熊。我想送给她,可熊熊对我有特殊意义,所以直到她恋恋不舍的回家,我也没有张口说送给她。我一坐上回程的汽车,立刻后悔了,现在也是。这几天里,她带着我沿着河来来回回走了三遍。每一遍我们都会有新的发现,半个拇指长的小鱼、喜欢钻沙的田螺、我害怕的小蛤蟆、游水的鸭子、会啄人的大白鹅、贪吃的山羊……我们一直是光着脚在水里走,熟悉小河的她会告诉我应该怎么走,“不要走沙子,会陷下去。”“别走那潭水的地方,那里有虫子吸血。”我想她说的应该是水蛭吧。有时我们也穿着鞋子在水里走,我的鞋子陷到沙子里的时候,她总能轻易的帮我找到。我们原打算捉那些小鱼儿,在无数次失败之后,不会动的田螺便成为我们的主要猎物。但她也会偶尔逮到小鱼儿,我从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所以会产生小小的敬佩。
我第二次去河边是他陪我去的。同样是沿着河走,他却带我走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我于是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致。大石头制造的小落差,在河水流走的旋律中添加了小花絮,如果有一段路程都十分狭窄,就谱成了变奏曲。我们没有到河里去,只是沿河一路走下去。不时跳入河里的小蛤蟆总能把我吓一跳。其实我是怕踩到它们,那恐怕一段时期内我就不会走路了。当遇到水很清、流水的声音也好听的地方,我们会坐下来,脱了鞋子,任凭流水轻抚大小脚丫。当我看到那些花时,我才知道所谓的野花谷真的存在。两岸斜坡上开满了白色的小小的野花,一直延伸到我看不到的地方,近处的花儿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不,应该是我身处在这花谷的一点,所有的都在延展;野花、白色、河流、绿色、天空、蓝色还有那些结满了果子的苹果树。
如果天不算太热,我会让他带我去山上。第一次来这个小山坡时,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斜斜的山坡上,长满了青草,一丛一丛的开着野花,各种颜色的野花。我摘了许多,一根根都插在他的头发里,远看头发上星星点点煞是好看。他却只让那些小花在头发上短暂的停留一小会儿,而我的“工作”就是再往他的头发里插花。渐渐地,这也成了我的乐趣。在这些草面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下来,看干净的天空。可是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子,我还是不能如愿。最多也只是十分小心的坐下来,看看远处的苹果树。
有天下午他带我去一个大水塘玩,却远远的望见水塘上方的苹果园外侧有两株挺大的桃树。令我们兴奋的是树上结满了红红大大的桃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桃子,我到现在还是坚持认为如果把整棵桃树移走会更好看,但现实点的还是想尝尝那桃子。我们打算先爬上去再考虑桃树还是桃子的问题,后来发现有我在,两个人很难爬上去。于是改作回到水塘边打水漂。记得我在小学时候作文里就写爸爸教我打水漂的事情,写到现在他教我打水漂,我还是没有真正学会,反而差点落水。在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手臂肌肉扭曲之后,我决定先锻炼臂力,再继续学习。
晚上,我们会抱着席子和被子再爬到屋顶做一件从古至今都认为是很浪漫的事情:看月亮和星星。我读过的描写赏月看星的文字比我所能看到的星星多好几倍,而——读多少华丽的词藻优美的诗句也不比躺下来仰望的这一眼。它们也让我想起了我丢掉的那些星象书。当决定放弃一些东西时,丢掉某些书和笔记是我唯一的方式。而此时,在浩瀚的宇宙中企图寻找静止的一点时,却只找到了两颗相互依偎的心,并怀着对“无限”的巨大的崇敬。
他曾说他很想写写他的童年写写他的故乡,但总怕写不好,反倒毁了这精致的一点。自从他第一次对我说起那里的天空,我一下子就迷上了他所说的那里。我现在来到了“那里”,就是我所赘述的“这里”。我深切地感受到这里有一种魔幻的力量吸引着他,也吸引着我。即使这样,我还是在一个夕阳下流下了不争气的泪。他对我的莫名其妙的躲避和流泪十分不理解,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很快地,我们整理着回程的行李,也整理着各自的思绪。最后一次去山上,最后一次去河边,最后一次爬上屋顶,最后一次在屋顶上看夕阳,最后一次看干净的天,……自从知道了回去的日期,我一直在计算每一个“最后一次”,在每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一个长长的驻足,幻想着能把这一切都放到脑海里带回来。
《不可不信缘》里村庄美妙的情景使我一下飞回了“那里”。回来之后,我们并不经常谈论在“那里”的事情,毕竟有些不好的回忆。然而,“当太阳照耀海面的时候,我就想到你。当春天出现黄昏的月光,我就想到你。”当决定我记下那段短暂的时光的时候,我正被这部叫做《不可不信缘》的韩国片感动得一塌糊涂。眼中积蓄的泪水始终没有让它流下来,心却似刀绞般疼痛。直到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才明白电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就如我直到踏上离去的汽车时,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令他梦回牵绕。在学校不容易看到夕阳,但每一次看到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个屋顶上的黄昏,山坡上的夕阳。不知我何时再看到,等到我看到的时候,它是否是我印象中的它。还有那个小女孩,到时也该长大了吧,还会带我去河边,跟我光着脚丫在水里走吗?
后记
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一年,而现在再次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正是去年去“那里”的时间。没有了去年纯净的天空、流淌的小溪和蔓延的野花谷,我正坐在家里对着电脑敲下这些文字,作为纪念,为了忘却。现在想起那时“我还是在一个夕阳下流下了不争气的泪”,要说原因,或许真的有一个,就是,我害怕就这样过一辈子,真的害怕。怀揣着这种害怕,我终于结束了一段天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