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就像是生活中一场华丽而又不真实的梦境,炫目却也悲壮。每一朵花的开放都是一个悲剧,一次徜徉于火焰中的舞蹈,犹如远古的祭礼般充满残酷的美感。
现在有时我会想起家乡。在那个宛如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里,外界纷繁汹涌的种种潮流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阻隔,就连时间也像是停止了流动。这里的人们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生活方式,平淡如水。而在这里住久了的人会变得淡然而平和,静看一切。
而现在,村子里家家户户门前的樱桃已经开花。这种植物很奇特,是先开花后长叶子。于是便有了那薄如蝉翼的粉色花朵,遮盖住青灰色的枝条,如云般围住了整个村子。空气中飘散的甜香令人身心酥软,在三月的阳光下迷蒙如烟。
这里以樱桃而著名,随处可见有几十年的那些樱桃树,身上满是岁月的伤痕。这种果实一年一年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于是甚至有人说这个村子里的人血管里流动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粉色的樱桃汁。或许吧,离家在外的我一嗅到窗外空气中春天的暖香,便怀念起那晶莹的果实和绯红的汁液。记得在家时我会整天整天的坐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把一粒又一粒的樱桃扔进嘴里,直到微有醉意时才拖着同样摇晃懒散的步子回家。
现在,漆黑的夜里我会做一个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见那绯红的汁液如河,静静流淌。时间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搏动,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疯狂撕裂我的身体涌入,使我一次又一次猛然惊醒。
花开了又如何?她们的美同时也是她们生命的终结。有时一夜风雨吹过,那娇美的薄瓣便纷纷洒落,在黯淡的泥土中显得苍白无力,醉人的香气也早已散去。犹如大梦初醒般,人们发现多年来沉醉的只不过是一场注定不会长久的幻境,他们唯有保持最后一份淡然,静看一切。
该来的总之会来,该走的留也留不住。灰色泥土最终将花朵掩埋,眼前的枝条依旧是一片青灰。什么都有过,但什么都终将消失。
那就一起离开吧,那古老的村庄和它的一切,红瓦青石已不属于这个时代。不久后这里将变成一片废墟,或许日后会有更华丽的建筑出现,但生活却再也不会是同样的安宁。当命运向这个村庄发出最后的预言时,人们只能默默地,选择离去……
梦中,我能看到花开三月,醒来,我却再也听不到落樱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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