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丑岁冬，余游于历山南之开元山。海右人多弗称之曰开元而以大佛头代之，唯以上有隋遗之佛龛，千百载如一，又因山中有开元寺，系开元年间所建而得名。 山中一崖，纵数丈，横贯山腰，断山为二，因而青白相间，余尝于历山之上仰观开元，时雨雾蒙蒙，遥观兹崖若与浮云绵连，而峰宛自生于云上，恍若仙境。
今怀此兴，得登开元，石之陡也，泉之垂也，虽此草木凋零之际亦观叹其雄美。因势而攀，以山石为阶，千百载人行其上而滑如镜焉。
山路一转，而现一台，似为碎石所砌，台以崖为壁。百千佛坐壁中，壁上亦多有题跋，晚自民国，早则不知其年也。人曰此为开元寺遗址，寺毁于文革。细察之，古佛具失其面，新佛犹未开光，百载传承，毁于一旦，可悲可叹。
更上，势之陡大甚于前，而景愈灵秀，又行于崖上，一侧为百尺石壁，一侧为万丈深渊。所夹之道，未足二尺。行其上，则觉足之颤冷，观其侧，则感心之悸然。延绵数十丈，终于佛台，乃舒怀焉。
大佛于洞壁之中，完好如前，面过五尺，香火不断。悟知此佛因山势而保。余既惊于佛之巨，更叹于古人之神工。
徐而远望，海右之胜景具收于眼中，甚者遥遥可及黄河。佛垂目而视，亦览众生之云为得失，朝代之兴衰荣辱，纵千载已逝，而佛心未改。人曰之为普度众生，吾思之乃宠辱不惊，端方温润，寓心智于正道，以正道而为人，进而至于家国，岂非此耳？
思此而觉坦荡，而忘尝日之戚戚。
余顺势而下，风起襟遥，若乘于风上，大类仙人。再过开元寺，见数人于佛前焚香感悲，曰：古寺之不复，文化之一殁。
因余有思焉，自盘古至如今，亦有多少兴坏，岂胜道哉？诚然当惜古庙之毁，而所传之道岂多寓于物中。舜耕历山，舜死山存，人多奉山之胜而寡践舜之德。故所传者，岂仅寓于一宫一宇一佛一物；而所谓文化者，岂是诵四书经传于口，而不明致中和济家国于心？于人于物，常以沸怨之声代之以尽力而为，可取乎？
有感于此，余惬而下山。归于家中，犹感意之未竟，故提襟而书，遂成此篇，尚求诸公之雅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