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夜幕降临的掩护,潜进了居民区。他不是做坏事,却不由自主地低着头,小心地迈着步子。他故作镇静,却因为肌肉的绷紧而冒着细汗。眼睛机警地躲闪着周遭异样的目光--或疑惑,或感慨,抑或,鄙夷--在他看来,各种灼人的发难。
他,一个拾荒人,穿着布满油渍的衣服、一双布鞋,推着辆旧三轮车,车上载着一个结实但已发黑的编织袋,一把木柄长钩、手握处已经光滑发亮。
他把车停在了垃圾箱旁,熟练地抓住钩子。只不过,他的一举一动,都凝聚着旁观者的目光,因此他犹疑着停顿了一下,然后赌气似的猛地抓起了钩子,过大的用力使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在垃圾箱里,他仔细地摸索着,时不时碰发的清脆响声总给他多多少少的期望--易拉罐、玻璃瓶或者旧电视机?这时他就像是在梦里,依然绷紧的脸庞,只是嘴角微微地上翘。但他的梦很快被扎眼的闪亮刺破,碎暖瓶胆在路灯下如锐利的刀锋,让他躲闪不及。稍微定了定神,他暗暗庆幸没被扎破手。临收尾时,他发现了一双开了口的皮鞋。他舒了口气:还好,不是一无所获。
他摸了摸皮鞋,小心地用塑料袋把鞋裹好,然后稳妥地放在编织袋里,用一根绳子系紧袋口,然后他又留恋地摸了摸袋子。
他坐上车座,刚要开始蹬,一抬头,看见前方几步远处一个衣着整洁的人盯着他看。那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赏玩的眼神激怒了他,他顿时睁大了眼,恶狠狠地瞪着那人,气息通过鼻孔时呼哧呼哧地响着,拳头越攥越紧。那人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发白,眼睛里的不屑变为惧怕。接着,那人心有不甘的转过身去。就在那人转身的一瞬,他鼻头一酸,朦朦的雾汽中他看见了一个月前的自己:人流涌动的步行街边,他僵持了好一会儿,硬是没屈下膝、像其他跪着的乞讨者那样摆上瓷缸… …
他抹了抹眼睛,使劲地咬着牙,恨不得把牙咬碎。然后,他用力地蹬起了车,渐渐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