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曾经的医生,我特别想说两句。其实每个医生都想把自己的病人治好,就拿当年的非典来说吧,那时身为一名一线医生的我,感觉特光荣,自豪。北京刚发现非典的时候,我背着父母报名去了一线,当时什么也没想,只是怕自己真的死了,对不起养育我这么多年的父母。进隔离区的当晚,我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进非典隔离区了,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才听见父亲那苍老的声音:“去吧,别有什么顾虑,这就和打仗一样,哪有不死人的,你妈那帮你做工作,家里的事情你别惦记。”然后电话就挂了。事后我才知道,父亲挂了电话,大哭了一场,他怕我这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儿子真的死在里面,可是他也为有我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也是因为有父亲的支持,我在隔离区工作了两个月,从4月5号到6月5号(我生日),一天都没有休息。
想想那时的工作状况,真让人伤心啊。那假冒伪劣的隔离衣,还没穿好,就裂开好几道口子,用的手套都是再消毒的,白天工作,晚上住地下室,阴暗潮湿。由于防护做的不好,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一个倒下去,想想这没有保障的工作环境,真的让人难以忍受,可是大家还是坚持下来了,大家前仆后继,病倒同事的岗位,马上就有人补上。可是我们的领导们再做什么?他们都再联系小作坊,去做那些假冒的隔离衣,去联系新闻媒体,报道他们的光荣事迹,每次记者来采访的时候,他们都会穿上隔离衣,到隔离区小坐片刻。而平时,就连我们汇报工作,都要打电话,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太脏,从来不和我们一线的接触。记得有个82岁的非典患者,晚上出现了呼吸衰竭,需要马上气管插管,当时大家全抢着上,因为我们都知道,去插管的医生,100%会被传染,最后被我们组的一个老大哥抢了,他说,你们还年轻,我孩子都上小学了,你们该好好的活者,我已经无所谓了。结果3天候他自己就住进了我们的病房,最后虽然保住了命,可是因为用了大量激素,得了股骨头坏死,可是我们尊敬的领导说他什么?说他傻,说那个老太太抢救了也活不了,没必要去冒险,最后病了,连工伤都不算。
好不容易,非典解除了,我们终于也能走出病房和那阴暗的地下室了,心情好极了。可是领导告诉我们,政府给发的一线补助,全给灾区人民捐款了,帮我们做了件好事。同志们转头全走了,什么都没说,本来我们也不是为了钱嘛。当时的新闻报道,对医务工作者的评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是大家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啊。群众们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北京死了多少医生护士,可是我清楚啊,我不敢回忆这些事情了,真的太可怕了。我是非典后就辞职了,我觉得亏,我们在前线玩命,金钱和荣誉全是领导的,最可恨的是让我们穿那些假冒的隔离衣,害死了我们多少好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