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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月神  第一卷  神魔  第二章  归来2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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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09-08-27
月已经西斜到了山尖,将山体巨大的阴影投向森林的方向。舒烬沿着森林的边缘,绕到了琉璃湖的另一边。那里有一个村落,是古老战神族的村子。虽然已经深夜,可村子里依然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是守夜人的火把吧。

然而游侠的敏锐让舒烬察觉到了什么。遥遥地看着守夜人的灯火,突然莫名的心悸,那灯火悠然跳动,不安地在夜色中挥舞几下,竟然跌落在地。隐隐约约在月光之下,一个模糊的黑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着危机的村落之里。

霎那间的恍惚,舒烬便迟了一步,有刺客!可守夜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

初次回来,竟然就遇到这种事情……舒烬心中暗道,可游侠的决断已经让他迅速起身向村子里前进。悄无声息,仿佛和夜融为了一体。

顺着倒下的三具尸首,舒烬摸到了村落中心一座巨大的草帐旁,便失去了刺客的踪影。紧紧靠在草帐外墙上,静静听着帐内的细微的响动。

“来了……就出来吧……不必在躲躲闪闪了。”帐内一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传出,有几分耳熟。舒烬并没有动,还是继续静静地等着。

“铉叔,”一个声音也从帐内传来,轻笑几声继续道,“还认得我吗?”

这个声音是默,舒烬心中一惊,东荒几年的明争暗斗,竟然没有察觉他竟然和战神族的铭铉长老有关系。

“默儿,我怎会不记得……”苍老的声音有几分颤抖,疲惫地顿了顿,又苦笑几声,而后剧烈地咳起来。

“那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来人沉声喝道,“现在战神族王早已经阵亡,战神族没有王已经很多年了,元老院崩溃,几大元老也只剩你一个老巫师而已,而我辈人才贫乏,历代又有战神族巫师不能继承王位的规矩。所以吧圣物交给我吧!以我的能力,战神族会重新走向巅峰的。”

铭铉长老没有立刻回答,稍稍沉了口气,枯黄的手悄悄开始画下一个玄奥的符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族人的一个预言。”

舒烬继续听着越听越是心惊,这里究竟有多少秘密自己还不知道。难道……默是战神族的人?

“恶魔复生,深寒沸腾,六心归一,永寂魔神。”一段古老的咒语从默的口中吐出,老者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哼,我才不管什么预言命运!”说着长刀铿然出鞘,直指老者的鼻尖,“往世的诸般不公,我全然要用这刀一一讨回来!”

“住手!”那一剑闪着银辉从天而降百端变幻的剑芒刺向了屋子中央的默,可还是晚了一步。默的长剑已经刺入了铭铉的心口。长剑辗转着有攻向突然出现的舒烬。

完全没有防守!默的招数完全没有防守,生生受了那刺入右臂的一剑,鲜血直淌。

舒烬急忙后退到长老的身边。默却早已离开了草帐,丢下一句:“我拿不到的,你也不要想得到,舒烬,你给我记着!”

那一句忿怒的呐喊不断回荡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惊起夜枭,嗤嗤飞离了没有月亮的森林。

“烬儿……过来。”奄奄一息的铭铉紧紧扣着胸口的伤口,四肢和面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枯槁下去,“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的。”舒烬面无表情轻声说着摘下了眼前蒙的黑布,漆黑的眼眸里闪耀的金色竟让铭铉吃了一惊,他轻轻扶起到底的老人。

“呵呵……”老人无力地笑笑,“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澈察觉了老人身体的异状,手中捏起一道法决,指尖飞扬的冰雪瞬间化为化为了风霜覆盖在老人枯黄的身体上。

“不用……不用了。”老人深深吸口气,“今日他不来杀我……我大限也快……到了。”

“呃……”舒烬停下手中的法决,不经意的神情露出了游侠眼中的感叹。

“我刚刚用了禁咒……硬抗了他一刀……时间不多了……听着……”老者奋力张开已经越发枯槁的嘴唇,“我会留给你……一样东西……在我的心脏里……保护好……那些你遗忘的的……去极渊解开吧……那里,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告诉你的……”老者呢喃着,最后仿佛祈祷的语言已经含糊不清,直到老人的身体完全的枯槁时,那呢喃仿佛还在继续。

是他灵魂的吟诵吧!

身体完全枯槁分化了,打斗时草帐留下的破漏透过了风,吹灭了桌案上的油灯,也一点点吹散老人的遗体,像把腐草,渐渐被吹得虚无。而后仿佛什么应声而落,闷声砸在地席之上。舒烬在老人残存的骨骸之下摸出了一块掌心大小的石头,幽幽的闪着暗淡的土黄色光芒。

圣物?舒烬猜测道,原来在铭铉长老的体内。

此时,闻声赶来的族人已经到达了草帐之外,火把登时吧族落照得通亮。惊慌从只有长老遗骸的草帐,蔓延到了那三具守夜人的尸体,一直到伴随着长老死去一同消失的圣物的下落。

月已经西沉,大地在沉睡之中忍受着被撕裂的伤痛,等待着天明。

那些伤口裂开又愈合,愈合又裂开,如此的痛楚之下,究竟蕴藏着怎样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这长达百年的历史,又遗漏了什么,无法将那长长的梦境串联起来?

躲在离村落不远的树林中,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家乡,却惹上了这样的麻烦。他手心中捏着那颗晶莹的土黄色石头,总有一种冲动将其恨恨抛向湖底的冲动。

近百年的勾心斗角,舒烬真的累了,他不想在介入任何一桩麻烦。他只想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生活下去,谁都不会发现。

但这,不是他的命运。

命运总是用一种微妙的联系,将他一步步地牵绊着,走向他最后的归属。

那些不能逃避的诅咒,那些还没有兑现的承诺,那些遗失了的过往都让他不得不继续自己的生命。

也许可以一死了之。他想过。也随时可以做到。可是那关于宿命的诅咒就可以轻易解除?但至少可以肯定,舒烬总是这样对自己讲,这世上,总还有一些他想看到的东西。

虽然他会选择用一种轻蔑的态度示人,但他内心中还是这么希望的。

※※※※※※※※

这便是银月城的夜吧,月落月升之间,便是这样一个轮回:月升,将无限光华洒下,仿佛将月的生命给予了生长在银月城的植物们;月落,那些植物们又尽情释放着纯洁的生命的能量,给黑暗中的银月城带来微弱的光明,好像希望。他们纠缠着,牵绊着,缠绕着,那些往世今生的羁绊,就这样一幕幕地写下,哪怕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琉那和澈相伴着朝皇城走去,夜便在路旁微亮的花树之间流淌着。

“哥,我有件事想……”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想告诉你。”

琉那心中恻然,仿佛了解到了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澈,”说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身边仿佛几百年都未曾变化过的容貌,“我都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澈暗淡的后半句便断在了夜色里。

“两百年前,我……对不起你们……”

“不,哥,”澈微笑着看着似乎已经老去的月神,“我们都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罢了,只能怪命运如此安排了。”

“其实……”

琉那等着澈吐出后半句事实,但是眼前的蓝衫人眼神忽的变得复杂,惊慌,恶毒,堕落,欲望种种难以抵御的情绪瞬间从内心深处涌起,仿佛是在拼命地抵抗着什么想要夺取身体的控制权的东西。那种力量强烈而且澎湃,让人颤抖。“怎么了,澈?”

“快离开我……哥!”澈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抬起扭曲的脸作完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猛然跪倒在地。

“澈,澈?”琉那刚要接近,但澈抬起的面容生生让琉那顿在了原地:诡异的笑容,发蓝的肤色,还有暗金色的眸子!

“这……澈,怎么回事?”琉那惊慌失措,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让开!”背后一个声音冷冷响起,“月神,不过如此。”

琉那回头望去,一个白发的盲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立在他的背后。重逢之后的突变已经让月神惊慌地无法做出任何合理的反应。

“今天,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盛宴!”完全不同的声音,却出自同一个人之口——澈。说罢,身上浓重的黑雾如同有形有质一般,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双恶魔的翅膀。

“你如果行的话,就来试试!”盲人右手微抬,浑身冒出了似乎可见的黑色火焰,冲散了幻术,还有眼前的黑色布带。那火焰在掌心燃烧起来。无形的火焰渐渐凝结成为一把黑色的利刃,持在手心。

而这一次,来人的双眸,也是那样炙热的金色。他想到了两个词:恶魔,毁灭。

“不不不……那样没意思了,我们来玩点好玩的,看看谁先吃掉谁?”恶魔的声音笑了笑,“你不是也想要这样强大的力量吗?吃了我,你就能拥有魔的力量了,呵呵呵……来让我看看你毁灭的决心吧!”

“别废话了,我们谁都杀不了谁,除非你能完全征服那个灵魂。”舒烬淡淡地说道。

恶魔似乎被这话惹恼了,“小朋友……拿着别人的武器嚣张,可事不好的哦!”

“谁会怕一个没有身体的游魂?用别人的身体,还搞成这样……丢人!”舒烬刻薄的讽刺让恶魔更加的愤怒。

说罢,恶魔便操起庞大的法术向舒烬攻去。

近一年来的交锋,舒烬几乎已经完全摸透了这个恶魔的特征,在压制魔的力量动摇,或是受到魔另一半强烈的共振,都有可能触发澈体内的恶魔。而打败恶魔的方法,就是重创宿主,然后加以封印。但封印只能是暂时的,谁会有能和神祗匹敌的力量来永久将其封印,无疑痴人说梦。

但是,他看到了一旁的月神!

恶魔几乎不用结出手印,那如同丝绦一般的黑暗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向四周狂暴地膨胀开来,扩散着死亡一般的气息,将周围的光,吸收殆尽,那黑绦只是靠近了路旁的花树,生命就好像被吸干了一半迅速枯萎下去。

“小子,去死吧,这次没有人能救你,我已经比一年前强大不只一倍!”

“又如何?”舒烬运起气力,一条条金色的流光从体内澎湃出来,缓缓爬上了漆黑的剑身,变幻着,用一种玄奥的图形渐渐附着在剑身两侧。那种玄奥让人感到恐怖,什么都没有似的恐怖。此时的舒烬已经开始微微喘息,他平了平气息,双眼金芒大亮,“这次,接受毁灭吧,魔!”

琉那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那竟是在几百年前和自己错过一战的魔!

“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月神低声问道。

“不要多问,他已经不是月神澈了。再不动手,他会毁掉整个银月城!”舒烬大喝。

琉那一惊,难以决断地转而朝向那恶魔,“澈儿,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澈?那个懦夫?”魔呵呵笑了几声应道,“我们叫他……祭品,魔复生的……祭品。”魔的声音越来越锋利,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势,生生地扎进了月神的心里。

澈,澈,澈……醒来啊,澈!月神的身体瞬间大亮,散发出纯洁的月光。魔挥动起那层层黑色的绦带,带着缠绕般的让人惊恐的声音,翻卷着飞向月神,他抬起手试图抵挡,但那黑雾无形无质,刹那间没入了月神体内。仅仅一击之下就溃败下来,被击倒在地。

恶魔疯狂地笑道,“月神,原来也和他那个没用的弟弟一样懦弱。”说完抬起手,一团黑雾便飞向了到底的月神,没入体内,“尝尝我的种魔吧,月神,看看你心里有多么的肮脏!”

月神瘫倒在地,便没有了动静。

※※※※※※※※

往世好像梦魇缠绕着。仅仅是在你想触及它的刹那,便攀上了指尖,势不可挡地蔓延下去,蓬勃地生长着,遍及全身,将你牢牢地束缚着。

如果不是下一届月神还太小,琉那已经有寂灭的打算了。这一世真的太累了,他看看眼前的几方墓碑仿佛往世的翻涌,让他预感到了什么。

“哥,”回头便是那样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吧。

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如何开口,百年的隔阂终究成了兄弟之间无法隐去的伤口。

“澈,”月神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却有了笑意。那是欢喜吗?恍惚之间,无法站立的眩晕扫过。

“哥,”那是真实的澈,几百年来日思夜想的两个人之一。但是,那一刻的失落又怎么能用言语说明。怕是这灾难,只能让双方互相念想,即使再见,也好似永隔天涯。“那是……谁的墓碑啊?”

澈,上一次,我欠你的。月神想,终究留在了嘴边,是的,澈,纵然有能从你眼中看到万千的诺言,但是你终究还是变了。

你已经不再是澈了,至少不再是原先那个温婉柔和,心中充满光明的澈了。

“没什么,只是……?”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这样的你,终究如何让月神接受?

“哥,你这是……”是的,我宁愿如同死去来陪你们,想念你们,也不想看到如今这样的离乱。

但是,“两百年前,我……对不起你们……”琉那脸上的笑意似乎褪去了些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澈,我都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你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啊。

“不,哥,”那样的惊慌,恐惧还是无止尽的堕落纠缠着他,渐渐将他的神智侵蚀。“快离开我……哥!”

那不是幻象,也不是梦境,月神低头看着从一开始浑身大亮的自己。

“如果我真的能够死去,澈,我愿意陪你一起踏入轮回。但是,请不要再幻化成魔……”那月光瞬间淹没的月神的轮廓,还有身边黑衣男子。他摸摸空荡荡的胸前,似乎放下了什么,然后轻轻闭上了眼,“以月神的名义,请时空听从我的召唤!”

那声音以恰到好处的角度,融合进人的神智,“醒来吧,澈儿……”

他单手高举大喝,“辉煌——!”仿佛天空中的月也一同大亮起来,刺眼的光线如同流质潺潺汇入高举的掌心。

“那个懦夫?我们叫他……祭品,魔复生的……祭品。”

月神心下一颤,那光芒瞬间流逝了很多。

“也让我来看看你心中有多么的肮脏!和你那个没用的弟弟一样去死吧!”

“竟然挣脱了我的术!”月神狠狠道,“但是,已经晚了!”他放下重新聚集了强光的手,指向黑雾缠绕的澈。

“终于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魔恶狠狠舔舔血红的嘴唇,“去死吧!”甩手使出一团黑雾,仿佛飞来的利齿,破空飞向月神。

醒来吧,澈!

月神渐渐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躲,真的很累了,然而手中的光芒却迟迟未发,只是潺潺流动着。

“找死!”嘶声力竭的怒吼喝断月神的思绪,舒烬上前挥起长剑生生将那那团黑雾削成两段。那黑雾一段沿着剑没入舒烬体内,如受重击,向后飞退数步,嘴角边渗出了点点鲜血。另一段如同绦带,缠绕着没入了月神体内,月神睁开了眼睛,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也沁出了一道鲜血。

澈,我相信你,因为……

那白光形成了有形有质的玻璃,散发出纯白色的光芒,越来越淡。

恶魔轻哂一声,“你太小看我了。”说完抬起手浑身的黑雾开始在手上聚集。舒烬起身辗转长剑,唤起了长剑上玄奥的暗金色符文,举手就要下劈。

“住手,会伤及无辜!”月神抬手阻止道,但眼睛却一转不转地望着恶魔,“让我来解决。”那样的神情,淡然,无畏,决然,牺牲都不足以来形容,仿佛看透了一切一样的宁静,融入了整个世界,睥睨苍生一样的气度。

舒烬渐渐松开了蓄起的气力,“他是恶魔,杀了他,或者将其永远封印!”

“你给我闭嘴!”恶魔随手撩起一团黑雾向舒烬砸来,避无可避,生生接下了一击,倒地不起,眼中的金色瞬间消散,只留下淡淡的影子。

恶魔将目光恶狠狠地投向了伫立的月神,“你这是自寻死路!”说完,将那一团聚起来的黑雾甩向了月神。

因为,我始终爱着你们……“镜月之术——镜破!”

光芒淡去的刹那,月光仿佛成了水晶,安然从月神手中滑落。那一刻,世界好像噤声一般安静,时间也仿佛有了可以感知的速度流动。月光映衬着落地飞落的光球,缓缓地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光球及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无数的碎片华丽地向四周飞溅开来,顷刻,大亮……

那团黑雾在光芒之中以无法察觉的角度狠狠地击中了月神,使得月神倒飞出去,生生撞碎了琉璃一般的屋墙。“澈儿,醒来吧……”他喃喃着,身上的光芒渐渐变弱,直到消失。

那仿佛蒸腾一样的月光迅速将魔笼罩在内,渐渐侵蚀着他那黑色的“躯体”。

魔渐渐开始喘息,手脚开始颤抖,试图再次掬起一团黑雾,“我要……杀了……杀了你!”但是渐渐溶解的黑雾很难再次聚起来。他全身的力量积聚在掌心,试图释放最后这致命的打击。

然而,恶魔仿佛受到了重创,双眼中的金色剧烈地闪烁着,随时可能消弭殆尽。他尖叫着,挣扎着仿佛体内有什么力量在苏醒,渐渐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任何人……”澈的声音低沉而嘶声力竭地吼了出来,渐渐破开了缠绕身体的黑雾,吃力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刀,渐渐指向了自己的心口,“同归于尽吧,魔!”

那个沙哑的声音渐渐变得尖利,惊骇地尖叫着,妄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不——!”

那一刻,黑雾消散在浓重的夜色里,昏暗的街道上,原先盛放的花束已经枯萎。精疲力竭……

※※※※※※※※

落樱宫前的花树依然繁茂不衰,千年间不停地开落就像一场又一场的巨变,编织成的永恒。

红鸳独自立在石崖上,直到东方的远山渐渐露出白色。

落樱宫的巨变,让偌大一个势力朝夕之间瓦解,熵梧最后在死亡之神巫神到来之后便被杀死。青龙负隅顽抗,也被内外夹攻的冥军击溃,最终被囚禁在地下的囚牢里。

而今的落樱宫,已经成为了冥军进军天界的跳板。

落樱宫中花瓣飞舞,稀稀疏疏地落了一地,虽总有人不时打扫,但终归无法完全清理干净。巷道两旁悬挂着从屋檐直到地板的粉红色纱幕,那穿堂而过的风就经过了树丛的减弱,就微微地通过了这里,轻轻地摇摆着那些轻幕。

夜里不甚黑暗,转眼到了白天,阳光亦无法通过,只是轻柔的光线始终照耀着。

终日这样反复着,终日恍惚着,不知道终究干了些什么。

巷道尽头便是自己的朱雀宫,逃离总是失败,最终还是要回来这里。就这样恍惚中,日复一日的来回于那山崖和寝宫之间,一年的光景,刹那间消散。

再也没有所谓的喜怒,没有所谓的执着,人生如同蝼蚁,朝夕便是黑发白首,继而永恒的寂灭。既然不能预知命运,就随波逐流吧。

红鸳脸上终于浮起那么一丝难以言语的笑,随之又消失不见。哀,莫过心死。

脚步伴着偶尔的扫地声和风声,踏着满地的花瓣,飘忽一般的从巷道一头奏响另一头。突然间脚步顿住了,迎面而来的风吹起的红鸳的衣袖和长发,混沌的神智猛然一惊,便清醒了许多。

朱雀宫到了,侍卫打开了门,便是那风。

红鸳抬起头轻轻抚了抚额头,一惊一乍的,这是怎么了?

抬脚向前行去。

“红鸳宫主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突然间响起,又是一惊,让红鸳已经迈出的一步生生缩了回去。

“谁!”红鸳低喝,一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门里边。 那黑影,便像是时空的裂隙,紧紧地掩住了流光,又像是沉溺的黑暗,无法抗拒地一步步下陷。又一惊,便仿佛是某种熟悉的味道,甜腻而澎湃,却苦涩辛辣,对的,就像酒。

“红鸳宫主似乎有心事……”那黑影缓缓地睁开了那双魅魔般的瞳仁,笑意邪异,像湛蓝色的漩涡深不见底。就好像一双手狠狠地狠狠地打翻了往世,那些已经埋葬的痛楚又霎那间纷乱而狰狞地飞舞起来。

战神族落的童年,战神被放逐,被诅咒的家族,流浪,安定,分离,背叛,重逢,决裂……那一幕幕太长的往世不断地浮现,冲击着大脑,无法思考,痛彻心底。

“啊——!”红鸳感到整个人被痛苦所扭曲,紧紧抓住头发,跌倒在地,却好似跌倒在旋转的泥潭里,往世的一幕幕都飞速地向自己涌来,“不要了……求你……停下来……”红鸳力竭地呢喃着,“求你了……”

忽地,那双深蓝的明眸像一阵冷风,吹散了那些仿佛长达千年来的羁绊,深深地铭刻到红鸳的心海之中。那样的松弛像疾病一样,缓缓地将空虚和无力蔓延到了身体里。

就像大门轰然打开的一瞬,那双眼睛已经将所有的遗忘或是铭记都做出了决断,那是一个诅咒的代价,也是自己永远都无法抗拒的命运。

“你是……我这是在哪……?”红鸳抵着额头轻声问。

“这里是战神族的村落。”那声音幽幽地响起。“宫主,您怎么了……这是落樱宫啊!”侍卫试图扶起趔趄的红鸳,但是红鸳的眼神中似乎有一层红雾,堵住了视线,根无法发站立。

“我怎么会在这里……呃……头好痛……”红鸳仿佛是自言自语完全不理会侍卫的回答。

“我才要问你呢,你爸爸妈妈呢,一个人怎么独自一个到了东荒?”那个叫舒烬少年继续问道。“宫主,你怎么了,快,来人……来人,叫药师来……”

“爸爸妈妈……忘记了……”无边的倦意涌来,好几天未食未眠,幼小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不要睡……醒醒!睡着的话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舒烬使劲摇了摇背上女孩,一阵猩味涌来,低头一看,潺潺的鲜血沿着女孩的手臂流下来!那轻轻摇晃撕裂了伤口,绷带被血浸透,透出了肩头。“真是麻烦!”

“恩,”女孩迷迷糊糊地醒来,“我的手,好难过……动不了的。”

“快……把宫主带进去……手……宫主手怎么了?”宫中一片混乱,药师抚过红鸳的脉搏,“宫主的筋络很乱,血液……不,左臂的血液已经感觉不到流动了!”

“别睡啊,没关系的,我会带你回去,你的手没有事的!”舒烬开始奔跑起来,喘息地喃喃着,但是红鸳什么也听不清,没有感觉,似乎灵魂要解放出来一样,那么安逸。

“快快……宫主脉搏要停了……”那位药师慌忙写下一张药方,“快,按这个煎一份药,要快!”说罢,双手开始结印,阵阵绿色的光晕旋转着流进红鸳体内,每一段光芒闪过,红鸳的脸上就多一份生气,但是光芒稍稍一停,脸色又立刻暗淡下去。药师用袖子擦把脸有接着结印。

宫殿内红帐纷飞,惊慌不安。

“父王,快……快救救这个人……她快不行了……”舒城从帐篷里钻出来,而后跟来几位长老,“来,烬儿,快去叫巫医奶奶来!”

“哦……哦。”

“来,给宫主喂下这碗药。”药师起身立在一旁,看着红鸳饮下了那一晚味苦却清凉的汤药,虽然没有清醒,但是那躁动却渐渐安定下来,嘴里还轻轻呢喃着一些听不懂的词语。

药师一惊,是幻术,宫主中了幻术!而且那幻术强大的可以通过神经来控制受术者的机体!太可怕了。

“莫言药师,宫主她怎么了?”侍从惊慌地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被魇住了……”莫言想了想,问道,“之前,有别的人进来过吗?”

“没有,宫主从外面回来,走到大门口就突然发病了。”

从红鸳进入落樱宫的第一天起,莫言就跟随着红鸳。他不了解她的过去,但可以深深地感觉到红鸳心中那纠结的情愫给他带来的痛楚。还有,那些过往一定和那个男人有关。是的,东荒游侠,舒烬!

※※※※※※※※

微弱的光从高高的窗口投下,星点地落在了满是积水的过道里。阴仄通道两旁竖着无数坚硬的石柱石墙,将一个个狭小的房间分割开来。那些水常年不曾流动,释放出阵阵腐烂的气味。

这便是落樱宫的地下水牢。

如同死亡一样寂静,不分昼夜。

咔嚓,如同金铁断裂的声音,在这寂静了几千年的密室里显得如此刺耳。长廊另一头微微闪过些微的亮光,却不能让牢中之人直视,刺目。一个被亮光模糊了的身影渐渐,踏进了阴仄的甬道,淅沥的水声传来,渐渐向深处行去。

也许是来人的闯入,让水牢产生了丝丝的不安,被囚禁的人带动了手脚间的铁链,哗啦啦地在牢中回荡。

知道那尽头的光亮又一次轰然消失,惨渐渐看清来人的容貌。

“哦,来了……?”甬道尽头传来一声轻声的问候,头也没有转过边认出了来人。

“恩。”来人也是声音低沉,似乎有心事。他走带牢口,将手中的食盒轻放在没有被谁沾湿的高台上,一一将酒食摆下,然后靠在边上坐下。

“还是你这老朋友对我好啊,”牢中之人戏谑道,“在这等境遇竟也能有诸般待遇。”说罢端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来人只是轻轻叹口气,什么也没说,依旧在低头想着什么。

“我说,老友,”牢中人轻道,“不要想那么多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避免不了的。世间万物都有章法,乱不了。纵是神魔在世,又能改变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我还是担心啊……毕竟,他们两个还都是孩子……”

牢中人笑笑,“那你可就说错了,老朽在落樱宫呆了已经很久了,舒烬那小子的拳脚可是好得很哎,至少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全,而红鸳她……”

“红鸳她怎么了?”

“心计很重,但是,怎么说呢,又不是一个天生狠毒的人。我担心的倒是他啊……你见过红鸳吗?”

来人轻轻点点头,“只是没敢相认……我对不起他们啊,我做错抬多事了……”

“别这么说,我说过他们会原谅你的……麻烦的倒不是这个。”

“恩?”来人抬起了头。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得出去办件事。落樱宫倒了,老子也被人拘束够了,懒得去复兴什么的。倒是你,给老子拿出点当年的霸气来!巫神他们算什么,不过是拿死亡来威胁你我而已。大不了再死一次,又不是没死过。”

来人抬起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趁还有时间,把剩下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恩,”来人轻轻应了一声。

牢中人笑笑,用一种恰到好处的速度轻轻站了起来,才堪堪看清那人的真实面目,青龙! 此时才勉强看清那人的面目。虽然四周阴暗潮湿,但是那半指深的积水竟然恰恰停滞在此人周身半步之遥。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去见一个人。”来人说道。

“今夜子时,你我古道见!”说吧将手伸出了石栏,另一只手稍稍的迟疑片刻便也伸了过来。两手相握,坚实而有力,气力相通,竟在狱中化成一股澎湃的漩涡,将积水四散推离。

“好,同去同归。”轻声的应答回荡在幽长的地牢行廊中,良久才渐渐消散。

许久之后,一个头戴兜帽的中年男子也离开了地牢,牢门又轰然闭合,只是嘴角多了那么一丝细微的笑意。

唯一不同的是,手中的食盒,已经消失不见。

※※※※※※※※

朱雀宫的喧闹过后便渐渐陷入了宁静。

此时的红鸳已经静静地睡去了。莫言独自守在榻边,寸步不离,直到红鸳的脉象又渐渐稳定下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着红鸳熟睡的神情,年轻的药师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类似陌生的熟稔。那样的一种祥和,是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强势的女领主所表现过的。然而在莫言的心中,总觉得,那样的安宁,本就应该属于这样的女子。到底什么样的变故让她变成了这样的恶毒,狠厉的人。

这样的笑,你又梦到了什么?

莫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渐渐出了神。他有一种冲动,驱策着他去触及面前的女子完美的面容,但是又怕打破什么一样,迟迟没有所动作。终于他缓缓抬起了手,渐渐地接近。女子轻微的鼻息,安详的笑容,凌乱的发丝,让年轻的药师心不住地激烈跳动。

“启禀药师,宫外有人求见宫主。”侍从来报。

莫言一惊,出神的他并没有听到侍卫进来的声音。他尴尬的站起来,回身道:“宫主现在刚刚睡着,告诉他改日再行相约。”

作为一名药师,本不该有多大的权利。但是红鸳的宠信,已经成为宫中不折不扣的管家,不论什么时候都把宫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是。”侍从回身离去。

这一幕幕影像在黑色的背景中演过后渐渐暗淡了下去,黑暗中飘来了一丝不屑的轻哂,一双深蓝的瞳仁悠然睁开。

“怎么?”刺耳之声仿佛金石相锉。

“如您所料,巫神大人。”而此人的声音却异常悦耳。

“那么,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巫神道。

“属下,魅魔定当完成使命。”说罢便如同魅影,咻地消失在黑暗中。

“神魔归来,天界必将大乱,杀戮,呵呵……杀戮……”黑暗中让人胆寒唏嘘声在这让人不辨时分的空间里回荡。而后,沉寂。

注:传说鲛人泣泪成珠,织浪为锦,有鲸龙守护,生生不息。(《六海文书·生灵篇·鲛人》)
[ 此帖被迢迢在2009-08-27 11:28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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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9-08-27
有些修改,部分重新传了下,网谅解。

注: 我又回来了撒~~~
离线夏小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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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9-08-27
想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心里都养着猫  为什么是猫~
离线k歌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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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9-08-27
完整么?我喜欢看全本。
离线小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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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9-09-07
小才子,终于又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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