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弥漫了整个城市的忧伤,
美丽的裙摆开始在夜风里伤感的飘舞。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看见了隐藏她心底最深处的一些秘密。
失落了什么？或许什么也不曾失落。
那……渴望的是什么？
渴望的是那在久远的从前就已失落的……
歌手和一个吸烟的女人
A大的男生分成两类，一类是专心学问的“小学究”，一类则经常跑到“社会上”去混。我和风还有班里的几位男生属于后者。我们经常提把吉它到酒吧里去演出，赚一些零花钱。有时，在酒吧里看到一些A大的女生陪着一些老板也来到了酒吧，就心照不宣地彼此使个眼色。然后，不一会儿就会有一些点歌单或啤酒、小费什么送来的。说实在的，我是很看不起那些泡在酒吧里的女孩子的。有的是成群结队跟来的象逃学的女生，又象幼儿园里的大班孩子。有的是和一两个大款模样的男人来的，点了一大桌子的酒菜，象是到了满汉全席的餐馆一样。有的是孤身一人来的，固作冷漠状，先用眼光勾引男服务生为其周到服务，后又点燃一支香烟，在烟雾中，她还不停地左望右盼，作妇盼夫归、盼情郎进门状。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孩子，我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是一个夏日的晚上，我连续唱了五六首歌，感到有些口渴，就让服务生小贾送一瓶扎啤过来。小贾随手还带过来一张纸条和50元的小费，只见纸条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很喜欢你的歌，能否再唱一首自己作词作曲的那首《初恋的人不懂爱》。这种事我经常遇到，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我依照她的提议加唱了一首歌。酒吧里的酒客渐渐少了，我的视力逐渐能辨认出每个人的面孔了。我想找出那个点歌的女孩，却不敢肯定哪个是她。有一天，服务生小贾悄悄地告诉我，还记得上次那个点歌的女孩吗？只要你哪天来唱歌，那天她就必到。我有些不信，小贾着急地说，不信我们可以打赌，赌一顿巴西烤肉。我表面上装作不信，心里还是有些信了。后来，我看见了她。她经常坐在一个角落里。角落正好能看舞台，而且不显眼。她经常只要一杯茶和一只水漂蜡烛，有时还点燃一支烟。她吸烟的姿势很美，好象手里拿的不是一支烟，而是一枚乐器，那袅袅的烟线，好像也似一串飘飞的音符。我们这个酒吧是闹吧，歌手们需要一首接一首不停地唱歌，暂时不唱的就退居二线，为主唱者伴奏或打鼓。在我伴奏的时候，我静静地观察了这个女孩。她始终是文静的，典雅的，像法国画家中雷诺埃画中的女郎一样。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闯入她的安静的世界。那一天我正在唱齐秦的《玻璃心》，一个男人突然在她走到她对面坐下，好象很熟的样子。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做了一个猛烈动作，就拂袖而去了。那一晚，好象天正在下雨，酒客们有的很早就散去了。这时，服务生小贾跑过来对我说，这个靓妹要泡你呢，不信走着瞧，她一定是最后一位离开酒吧的。我当时心里有些乱，让小贾让走开。果然，酒吧里人逐渐走光了，只剩下那个女孩了。一名服务员走过去，告诉她，快打烊了。她好象从梦中惊醒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就向门口走去。就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她向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我似乎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些什么，是期望，是等待，还是渴盼？总之，有一种类似火焰的东西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我想走过去，但却不知为什么，腿脚象不听使唤似的，一动不动。
我出去的时候，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我背着吉它向前走去，忽然间，我有一种预感，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是的，我感到她在等我，我甚至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声，能嗅到她发间散发出的芬芳。我大步向前走去，果然，我看见她站在路灯下，她并没有朝我这边看，但是，我的心却一阵阵狂跳，胸中好象有幸福的海洋在拍打着胸膛的岸堤。我们默默地向前走去，好象一对已经相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后来，还是她先开口说话，提议去一家24小时营业永和豆浆店。我已经完全被动，象一个木偶一样，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也许是周围人影的晃动冲淡了我的拘紧，我告诉她，我除了与姐姐妹妹之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在半夜12点之后出来吃饭。她听了这话后，好象很开心。她说，她喜欢单纯的男孩子。她说她喜欢照顾小男孩，关心小男孩，她不喜欢那些太老成、尤其是老谋深算的男人。我用一句《读者》上学来的话告诉她：不成熟的男人象一杯水一样，而成熟的男人象大海。她啐了一口，说：扯蛋！什么大海，简直是酱缸，三、四十年代的男人都是大酱缸，五颜六色、乱七八炳的什么都有。我说，你是不是被这类男人骗过，才这么说的。她说：你真聪明。我现在的男朋友就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我倒吸了一口气说，你才不过二十多岁啊。她说，那有什么，小毛孩子，男人只不过是女人的工具，象方便餐盒、方便筷子，用完后就可以扔掉。她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失口，就补充说：“当然，我指的是那些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你除外。听了这话，我们都笑了。她为我点了很多吃的，刚开始，我还狼吞虎咽的，她兴高采烈的看着我，好象我正在完成什么“攻占柏林”之类的伟大战役。后来，我实在吃不动了，请她帮忙，她却一口也不吃，只是自顾自地吸烟。
吃过了夜宵，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我们打了一辆车，我说，我送你回家吧，她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先送你回去吧，我不习惯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知道我的住处。我们都坐在后座上，我已经有些微醉了，她也好象困得睡着了，等司机喊我们下车时，我发现她正叭在我怀里，用手臂搂住了我的腰。她在迷迷糊糊中说了一个她家的地址，我们的车又向前驶去。终于，我们一起到了她家门口，她打开了房门，又“啪”的一下开了灯，象变魔术一样，在我眼前出现一个精美的家居世界，好象把当代商城的一角挖来似的。她告诉我，我可以去隔壁的一个房间休息。我爬上了床，很快就睡熟了，当我醒来时，天已经微亮了。我摸到她的卫生间，洗了一个热水澡，不知是疲倦消失了，还是热水激活了我体内的什么东西，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欲望。我悄悄地走到她的房门，门虚掩着，我屏住呼吸取，听里面的声音，却什么也没有听见。也许她正在熟睡。我的心在狂跳，脑袋乱轰轰的，我想起了酒吧里的那个领班的话：女人的欲望都比男人强烈，但她们永远不会主动，所以侵略者这个角色必须由男人担当。还有什么如女人征服男人要用一生，而男人征服女人只需一瞬等等。二十一岁的我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眼看着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上午七时……终于，我一狠心，冲了进去。
她躺在一张双人大床上，一套绣花红缎面的被子套在她身上，头与脚却露在外面。我掀起她的被子钻了进去，轻轻的搂住了她。我听见了她说了一句什么，象是梦中的呓语声，她喊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那名字听起来怪怪的，还用力的搂紧了我，我感到有些窒息，欲望消失了。不一会儿，我为她盖好的被子，走出了她的家门。我站在马路上，看着窗外的汽车、马路行走的人群，我突然感到一阵悲凉。在这个广阔的城市里，我永远是枚飘飞的落叶，一只过路的小鸟。她还在睡梦中，而我已悄悄地离开了她的住处……在走到三环路上的北大平庄车站，我想起我的一本乐谱落在了她家，想回去取却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这事发生后的第三天，我们进行了期末考试，于是，我有一个月没有时间去洒吧。一个月后，当我再次走进酒吧时，小贾过来告诉我，那个点歌的女孩子来找过我一次。不过小贾以为我也许正想把她甩了，因此就没有告诉她我的学校地址。我当时就急了，小贾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很快我放假回家了，走时我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了小贾，让她转告她，但是整整一个署假都没有北京方面的消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后来，我发现还有一些和她很相像的女孩子，坐在她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吸着一支长长的烟，不时地弹一弹烟灰。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外面好象正下着雨，上酒吧的客人很少，我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厅拨动着我的吉它，一串跳跃的音符流出我的指尖之时，我忽然听到了自己久违的歌声：
午夜的城市街头，走来一位吸烟的女人，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她也不需要特别的关怀。那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掀起了她的衣裳，过往的车辆也不住地为她流连，吸烟的美丽的女郎……
这就是我献给那位吸烟的女孩的歌，此时也献给我二十一岁的一段如饥似渴的冲动和莫名其妙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