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入夏的夜晚，大雨滂沱。
独自站在霓虹灯的阴影中，我出神地看着躲雨回家的路人来来往往，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沿屋檐滴下的雨水。凉凉的雨滴在掌心炸开，一激灵，陡升一股寒意。
叹了一口气，我倚墙而立，沉浸于烦乱的思绪中。
不知是多少次了，每次的结果都是我气得摔门而走，留下她暗自啜泣；每次的结局都是两败俱伤，各自伤透了彼此的心。我不明白，既然天天吵架，那当初怎么走到一起？现在又何必牵强？很迷茫我们是否还会有未来。虽然我不断地追问自己，却总是搞不懂内心真正的想法。也许对于爱情，我仍如懵懂的小孩，一无所知。
记不清问什么吵架，但是她的任性、我的霸道、她的无理取闹、我的暴跳如雷、她的委屈、我的厌恶、她的哭泣、我的恼怒……一切的一切盘旋在脑海中，我心如揪痛，转身狠狠地捶了几下墙面，可是身体上的疼痛怎比得上心里的？淡淡的血腥味飘来，我冷笑。
有时虽然清楚自己不对，事后也很后悔，可是只要一听到她犀利的讽刺或是一看到她满脸的埋怨，为了保全面子就忍不住耍无赖气哭她。我又点了一根烟。
当初的悸动经不起柴米油盐的磨损，海誓山盟的爱情仅止于小说和电视剧。当初爱的越深，现在痛的越深。到底我们之间还有没有爱情？我看不透这缭绕的烟雾，只想让时间停滞，回到甜蜜的当初。
忽然想起某人说过的一句话，爱情就需要分分合合。难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掏出手机，“李大头，今晚陪我去喝酒。”
“咋啦？”
“没事，就是心烦，一会儿我们在……娉婷？”我眼前闪过一熟悉的身影。
“平亭？没听过，新开的饭馆吗？喂，喂……”
“我现在有事，过会儿再说。挂了！”
“喂，你……”
“嘟……对不起，对方已挂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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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声抽泣。好吵，到底是谁不让我安心睡觉？
“夫人，你醒了？”
暗黄色的烛光摇曳，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
“太好了，夫人你终于醒过来了，月落还以为……”女音渐弱。
我苦笑，以为我死了吗？其实我这般虚弱的身体已经同死尸没什么两样了，死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倒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死了多好，死了，就没了感觉，不会拖累别人，更不会被尘世拖累；死了，就可以化蝶而飞，无拘无束飞舞在烂漫春花之中，随风而逝；死了，就可以变成悬空高挂的星辰，朝落夕起，世人欲望再浓也触不及它的一角；死了，就永远不用醒，就会忘了我是莫可心，是他的正妃，一个永远得不到他的弃妇。
“夫人，喝些热粥吧！”
“撤了吧，我没胃口！”
月落欲言又止，我扭过头去，不愿看到她红肿的眼眶。
“打开窗户。”
“夫人，外面天寒，你身子弱，不能禁受风寒。”
“打开吧！”似在恳求她原谅自己的执拗。
寒风夹杂着雪花吹进屋内，刺痛我苍白的面颊，散了满屋的热气。乍觉得清爽，有点像十三岁那年同二哥嬉水时水珠迎面扑来的感觉……我嘴角浅弯了一个弧度。
对面，缘湖畔，灯火璀璨，人头攒动。我知道，是你，你永远处在众人的中心，永远活在他人的追捧中。可笑的是，你拥有的太多，丢弃的也太多。你主宰了王府里的喜怒哀乐，走马观花似的欣赏众人的谄媚卑屈，可那层淡淡的脂粉和多彩的面具却将你隔离；你冷眼旁观这一幕幕的生死别离，却不知自己也是别人舞台上的演绎。你认为世人可笑，我却觉得你很可怜，人生这个大舞台，谁又逃脱命运的嘲弄？
当初，天真的我以为凭娘家显赫的地位与他是门当户对，嫁过来必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绝不会受半点委屈。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错了好彻底！如今，天赐良缘对我是莫大的讽刺！他娶我，给我正妃的身份，只因为我家是一块成就他权势梦的垫脚石。他太无情，流连花丛却不曾动情，笑看一群妃嫔为他争风吃醋。他太理智，女人对他来说，只是棋子和玩物，可有可无；而我也只是他的棋子。
好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好怀念碧清池里的小金鱼，好怀念玉嫂的芙蓉糕，好怀念天井街的繁华，好想再和家人吃顿团圆饭，好想听哥哥们在望亭弹琴鼓瑟……是你，也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我好悔啊，若非我誓为你妻，莫家便不必与你牵连；若非你上奏推荐，大哥也不必出征，更不会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看着娘亲日日以泪洗面，我恨你，更恨我自己，倘若一切可以重来，我情愿代大哥去死。
如今，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你计策中的一部分，我更不知道我和莫家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你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失望，我的心早已死了。
宇文耀，我发誓，倘若你再做出对不起莫家的事，我拼上性命也要你付出代价，我要用我的命来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活在虚伪之中，永远得不到真爱……
“咳咳……咳……”
不过话说回来，宇文耀，你爱过吗？我笑，笑得好妖娆。
“夫人，夫人，你怎么啦？别吓落儿。血！不好了，夫人咳血了！快来人啊！王大夫！……”
我感觉好累、好冷、好黑，我想回家，大哥你来接我了吗？他们都等急了吧？一起拉勾勾，再也不要分开了……
“夫人啊！！！”
凄厉的女音划破了祥和的冬夜，但随即淹没在呼啸的西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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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贱妾特意为您准备了一场歌舞，您要不好好看，我可不依啊～～”
骚狐狸，众人暗骂。
这时，刘总管犹犹豫豫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总管，出了什么事？”他眯起眼睛。
“回王爷的话，莫正妃去了！”刘总管惶恐地答话。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真扫兴！”怀中的杨侧妃撇撇嘴角。
“姐姐，看你这话说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姐姐很刻薄呢！”哼，就是看不惯你一副持宠而娇的样子！我比你更乖巧，王爷怎么会喜欢你呢?
“你！”
一时间剑拔弩张，众人等着看好戏。
他皱了一下眉头，当事人立即识趣地闭嘴。
“厚葬。”
“是，王爷。”刘总管擦了擦冷汗下去了。
屋外，银装素裹，冷风萧瑟；屋内，歌舞升平，春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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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她却无知觉地在雨中漫步。我犹豫了一下，跟在她身后。
她的背影是那么的纤弱，纤弱地让人心疼。
跟我在一起，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仅没能好好保护你，还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突然，她被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我躲在她身后强忍住不去扶她。
我在犹豫什么呢？我在害怕什么呢？我为什么不敢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对不起，我错了！”
她在前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在后一直跟着她走，我们就这样走着，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像这样吗？
她精神恍惚要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
小心，我刚要上前抓住她，突然被匆忙的路人撞了一下，于是她便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她不会做傻事吧？恐惧如荆棘般在我的身体里疯长，原来她在我心里是那么的重要，我好害怕，好害怕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好害怕她赌气永远离开我，我好害怕剩下我一个人独自呆在冷清清的屋子里……
“娉婷，你在哪里？”
“求求你，你快出来！”
“求求你，不要做傻事！”
许多路人停住脚步，惊讶地看一个男人发疯似的在马路上找人。众人围着他，用看瘟疫的眼神看他，纷纷猜测那个叫娉婷的人与这个人的关系，揣测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毫不在乎，因为他丢了一个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竭尽此生，他也要找到。
“看到娉婷了吗？”
“谁是娉婷啊？疯子！”被追问的路人吓得退后几步。
“看到娉婷了吗？”
“疯子！”
……
他渐渐变得语无伦次，渐渐绝望。
“娉婷，你在哪里啊？”他悔恨地跪了下去，抱紧了头痛哭，呜咽道，“我错了，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傻瓜，你在干什么？”又好气又好笑的语调。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一跃而起，抱住它的主人，哽咽着说“娉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爱你……”
“原来是小俩口吵架。”众人顿觉无趣，纷纷散去。
这么大的男人哭起来却像个小孩子，她又是气又是笑，但更多是感动。“小朋友，不要哭了，阿姨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他怒，立即板起一张死鱼脸，拉着她往回走，“回家！”
这前后变化也太快了，她暗自偷笑。
“以后不许淋雨！”
“是，夫君大人！”
“不许一个人过马路！”
“啊？不会吧？”
“不许一个人出门！”
“救命啊！谋杀啊！”
“你还敢叫，今天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
不知何时，雨停了，月亮偷偷地露出羞红的双颊，将淡淡的余辉柔情地撒满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