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我的成熟低下了高贵的头,
二○○五,面对大海,春暖花开,我以诗人的姿态歌唱。——胡畔
我觉得当我第一次看到《麦子》这张专辑的时候,我就已经懂得这个长着浓密头发、眼睛清澈的男人,如身后的麦子般成熟和沉静。
二○○五,从春天开始衰败。当我终于下了决心结束一段很累的感情,下了决心从杂志社里退出来的时候,或许已经没有人还记得乌拉。走出那个门之后也没有用心保存仅有的三本杂志,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放弃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时间,不长不短,整整一年。或许它所带给我的,我还没有真正了解。
当别人家忙着准备过年时,我和爸爸正在淄博与滨州之间的公路上疾驰,病重的爷爷是全家人的中心。每一个人怀揣着各自不同的心事呵护着这个细微的生命。坐在爷爷的病床前,握着那双干枯的手却感觉到生命在指缝间无情流走,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抓住,突然觉得心痛。最终现代医学技术也没有战胜大自然的轮回,时间带着爷爷走向遥远的天堂,在我们的视线之外。爷爷和奶奶在三十年后终于又躺在了一起,面对一新一旧两个坟冢,默默的泪如雨下。
我带着莫名的迷茫开始了二○○五的春天,无目的的学习,无目的的生活,无目的的做所有事情,并有无限的压抑。有一天对好友说出来后,他在纸上写下这样的诗句,“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当我再一次读完这首词后明白了自己该怎样做,认为自己青春期过去的好快。蛰伏了很久,在瞬间成长。我在自认为很愉快的路上行走,有时候竟忘了周围的花香。
终于鼓起了勇气又一次上路,笑着对过去的一年半狠心的说了再见,也许永远不会再相见。紧张的医学院,紧张的解剖考试,我失去了对过去回忆的勇气,渐渐的,也失去了这种能力。
当我静下心默默的听歌,默默的看着窗外,默默的等待考试开始,恍惚间听见花花从外面跑进来,慌张的手舞足蹈说着什么,我茫然的摘下耳机,得知有一女生在七号楼前被人捅了一刀。我很没良心的在想那女生不知道惹什么人了,但花花的下一句话让我再也坐不住:好像是阿伏。我立马摔下mp3跑了出去。只是看见有很多人围在小路口,看见了那个班的同学,看见了地上一片一片的血迹,看见了血迹中心的她,看见了正在从颈部、腹部流出来的鲜血,看见了长发遮掩下苍白的熟悉的脸庞,第一感觉是像躺在怒放的玫瑰丛里的天使,宁静,安详。我转身回到教室。再无法集中精力,但非常肯定的是阿伏一定没事。后来老师们讨论考虑更改考试时间,后来有人说现在考,有人说以后考,后来就只听见嗡嗡的声音,不知道是争论声还是苍蝇,突然老师清楚的说改天再考,我觉得终于可以走出这个教室,机械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径直去拿放在讲台上的书包,径直走了出去。明惟叫住了我说,走吧,去医院。我把书包给了绳绳,跟着他和安雨走向医院。在校门口我们看到了那金的父母,那个可怜的女人哭得很惨,儿子杀了人,不管阿伏有没有事,都无法脱罪。我突然想到了阿伏的父母,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我们继续往医院赶,遇见了阿伏班里的两个男生,说是阿伏还在抢救。其中一个人身上全是血,要回去换衣服。到急诊楼时,看见了我们的女院长,看见了整个班的人都在等。我走到他们支书那儿刚问了句怎么样了,她还没来得回答,另一女生跑过来抱住她就哭。我站在那儿,想走却一步也动不了,就这样站着,动不了,就像睡着了但有知觉,想睁开眼睛却怎么睁不开。
有人哭了。有人晕了。
安雨走过来说,走吧,出去等。我想跟他说我动不了了,但他硬生生的拉着我走了。我们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什么都没说。安雨掏出烟在不停的抽。我还是默默的掏出手机给他看一条短信:有一种朋友你不必时时牵挂,但每次想起心头总会感动!祝考试ok!:=)自:阿伏14:52 6/13/05。
后来大家都走了,宿舍里的人也回去给阿伏拿衣服了。晚上辅导员开大班会,安雨问我去吗,我说不。他说陪我喝两杯吧,我说好。他问我在这个学校里有什么后悔的。我回答说有一个人。他摆摆手说,“我知道了。”安雨接着说“我这一年半做了很多并不是我本意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我也不想去西藏了,要做回自己,……”我后来也忘了他自己在说些什么,但还记得他非常激愤的说那些与老师争论到底什么时候考试的时候,说“如果他们再多说一句,我马上站起来教训他们,他们怎么就不想他们三班那些去医院的同学,人家怎么就没想自己去医院了,考试怎么办?”我们给明惟发短信让他班会结束后就过来。最后一共来五个人,波波来的时候按着我的头说没事吧,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他就大哭起来,安雨把我拉开,说“从现在起今晚谁也不准提了,就是大家一起喝酒。”最后明惟、安雨都喝多了。
走在校园里的我仍不相信这几个小时里发生所有事情,因为有很多的树,所以看不到月亮,就固执的认为我在进行一场游戏,游戏中避免不了的是受伤。我一直保留着那条短信,同时不得不每次必须一条一条的删除短信。我相信将来有一天我会删掉这条短信,但现在我只想好好的保留她。
我再一次失去了歌唱的能力,张了张嘴,却没有一点声音。周围的观众先是惊讶,而后嘲笑了起来。
黑夜降临,火回到一万年前的火
来自秘密传递的火 他又是在白白的燃烧
火回到火 黑夜回到黑夜 永恒回到永恒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天空
——海子《献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