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甩头之蓝 刀已入肉三分,也入命三分。 刀刺得越深,无情的生命就越显得单薄。 习玫红的脸上已不止是杀意,更有得意。无论谁在杀死无情的时候,都很得意,就像过往所有刺杀诸葛神侯何无情的人一样。 无情晦暗的眼中突然神光四射,他一把抓住习玫红的刀! 他不是铁手,却以肉掌博刀! 习玫红一惊,举刀急刺! 她已在无情身上看到了太多的“无可能”,太多的“出奇制胜”,她绝对不是下一个!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无情大喝! 习玫红顿止刀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停下来。 无情冷冷的看着她,又有点期待:“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习玫红是王飞,那么王飞是不是习玫红呢?” 习玫红愣了愣,明白了无情的意思。 这里的习玫红是王飞所扮,还是习玫红和王飞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到底冷血所喜欢习玫红是不是同时也是王飞? 这很重要,因为习玫红是冷血所喜欢的人,而冷血是无情的师弟。 红色的血从无情的指缝中流出来。 他在等待王飞(或是习玫红)的答案。 王飞怪异的笑了笑:“我既然是王飞,又怎么会是习玫红呢?” 无情长叹,释然。 王飞不是习玫红。 无情慢慢的松开手,放开王飞的刀。其实就算他不放开,王飞也能杀了他。 王飞一刀刺下! 血已在无情的衣上开出红色的花! 无情突然甩头! 长发有如子夜飞扬的梦幻袭向王飞! 王飞一骇、拔刀、断发! 发中有一点蓝星! 发断。 王飞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无情! 几缕乌黑的发丝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王飞也倒了下来。 她至死不信! 蓝星没入她的咽喉。 无情已用尽了他的杀手锏: “一枝独锈” “三点尽露” 王飞的咽喉里发出有如骨头碎裂的声音,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无情捂着胸口,那一刀刺得并不浅。黑色的头发披散在他苍白的脸上,在此时此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无情慢慢的、冷冷的开口:“金钟罩想杀我的时候,也以为我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杀着,可是他却死了。” 王飞眼中的不可置信,已逐渐变为恐惧,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不健康的废人很厉害,但是她直到此刻才明白这个“废人”到底有多可怕! 她已用自己的生命验证了这个人的实力! 无情看着地上的王飞,费力的打开轮椅,再费力的坐上去。 无情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山洞的四周,却对王飞说:“在来猛鬼山之前,我做了一种很纤细的暗器,可藏于发簪之内,因为我此次来查的主要是‘甩头蓝’之案,所以,我也叫它‘甩头蓝’。你们的‘甩头蓝’是用来害人的,我的‘甩头蓝’却是用来救人的。” “至少,是用来救我的。”无情看着王飞咽喉上不断涌出的血又补充道。 王飞的瞳孔开始扩张,眼神开始黯淡,咽喉中发出急促的“咯咯”声,似乎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两只黄色的蝴蝶似乎知道了主人的远去,在她身边不住的徘徊,良久才肯离去。 地上冰冷的尸体不久前还和他动过手、吵过架、开过玩笑、互相扶持对敌。他曾撞在她的身上、为她的刁蛮深感头痛,与她并肩作战、见识她的胆大妄为,如今人还在,事却已全非。 无情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或许不该杀她吧? 或许只要伤了她就行了吧? 为什么要出这么重的手呢? 无情握紧右手,他经常会有这种想法——都是在已经杀了对方之后。 很累。 真的很累。 累得他忍不住想就此罢手,或退隐江湖,或远离中原。 但是他不可以。 因为他是无情。 既然有了这样的命运,就注定将会舍弃很多东西。 前面还有路,他必须走下去。 死了这么多人,没有理由现在放弃。 到底是什么真相?竟让这么多高手舍命庇护? 吴铁翼这只大老虎还没有打到; 甩头蓝之毒还没有查到; 蓝铁奇花也没有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 多年来死在这猛鬼山上的官兵、矿工、百姓以及武林高手的冤魂还没有得以平息; 他怎么可以放弃? 他怎么忍心放弃? 无情将伤口稍作包扎,继续往深处前进! 他,决不放弃! 第二章 小月之花 骑“猪脸的龙”的人,当然就是五裂神君,“猪脸的龙”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羊。 本来阴阴森森、诡诡异异、冷冷清清的绮梦客站突然一下子热闹起来。 尽管这热闹大多是后面的羊羔带来的。 不管怎么说,羊羔总比人/鬼可爱。 五裂神君还不等罗白乃的惊骇恢复过来,就已经指着在场所有人的鼻子骂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绮梦她们呢?你们不是在保护他们吗?我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 终于还是叶告回过了神来。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在楼上发现了很多尸体,绮梦房间里的人头、楼梯上的无头女尸、衣柜里的腐尸……” 叶告还没说完,罗白乃已经抢先道:“而且我们还发现杜小月的下半身……,杜小月有问题!” 罗白乃没有说杜小月是妖女,因为他还不知道五裂神君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若是和杜小月一伙的,那他岂不是要被人撕了嘴巴? 五裂神君瞪着罗白乃,罗白乃打了个寒战。 五裂神君又瞪着杜小月,杜小月连忙怯生生的往被子里缩。 五裂神君的目光从杜小月仅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上移到她的下半身。 铁布衫的喉头又发出野兽般的低声嘶鸣,裹着厚布的脸上似乎扭曲了一下。 这时,井底的声音又开始呼唤,飘飘荡荡,袅袅冉冉。 “我在这里……快过来呀……快过来……” 叶告握紧了拳头; 何梵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罗白乃努力的咽了口口水。 五裂神君脸色一变,骑着他的“坐骑”奔向外面的井。 到了井边,五裂神君下马(姑且称为“马”),扶着井沿,伸头向下望去。 “是你?”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突然一声怪叫/惊叫/尖叫,一跳而起,箭一般的射向屋内,仿佛井底有什么妖魔鬼怪要伸出手把他拖下去吃掉一样。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把半人半鬼的五裂神君吓得怪叫/惊叫/尖叫?又有什么能把半妖半魔的五裂神君吓得像踩到兽夹的野狗一样逃窜? 五裂神君刚跑出五步,井底突然伸出一根古怪的粗绳,闪电一般的卷住五裂神君的脖子,将他拖下井底!! 井底立刻传来五裂神君的惨呼! 罗白乃、叶告、何梵都直愣愣的站着。 不过眨眼的时间而已,井底伸出怪绳、卷住五裂神君的脖子、把五裂神君拖下井底、井底传来五裂神君的残呼。 一眨眼的工夫而已,甚至更短! 他们都很清楚五裂神君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力量能在眨眼间将五裂神君拖下井底? 然而更可怕还是那从井底伸出来的古怪粗绳! 罗白乃、叶告、何梵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绳子”比南疆龙王饲养的巨蟒还要粗,通体光滑,反映着月光,表面似乎还有一层白呼呼的粘液。但那却不是蟒!有些像海里章鱼的触角,却比章鱼的触角更恶心,倒更像是刚从人肚子里扯出来的大肠,在水里洗掉表面血迹,只剩鲜活、通红的肠衣包裹着肠内的东西。 但是人的肠子绝对没有这么粗! 那究竟是什么? 罗白乃、叶告、何梵都呆了。 何梵觉得胃里很不舒服,有些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夺喉而出。但是他不敢吐,他怕吐出来一条鲜活的“大肠”,在地上扭来扭去,向每个人示威。 叶告更是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似乎在突然之间,跟着五裂神君来的猪龙、羊羔都变得比哑巴还要安静。整个绮梦客栈在冷月下显得更加诡异,更加阴森、更加沉寂。 最后还是罗白乃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寂静。 他一跺脚,转身指着杜小月:“你……你……都是你这个妖女,五裂神君才遭到了毒手!” 叶告一把挥开罗白乃:“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害五裂神君的是井底下的……东西,小月姑娘一直都在床上,与她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井底的怪物,又不敢断定是不是什么妖物,因为无情是不相信怪力乱神的,所以他才用了“东西”一词。 何梵也连忙道:“是啊!我们都看见的,你不要在诬蔑小月姑娘了。” 罗白乃急得直抓头发:“你们怎么相信他们不相信我?!” 说着他一步迈去,伸手就抓杜小月身上的被子。 杜小月一声惊呼。 铁布衫低吼一声,振臂向罗白乃挥去,一股腐尸的味道扑鼻而来。 罗白乃弯腰、旋身、挥剑,避开了铁布衫的攻击,仍然一把抓向杜小月的被子! “叮”的一声,何梵挥剑削向罗白乃伸出的手臂,罗白乃换手、挡剑。终于被逼开。 这时叶告已经站在了铁布衫的身边,和铁布衫并肩挡住了杜小月。 罗白乃气急败坏:“你们……你们竟然相信这两个半人半妖的怪物也不相信我?!” 何梵冷冷的说:“公子临走时吩咐我们保护绮梦客栈里的人,只要我们还在,你休想对小月姑娘无礼!” 叶告也握紧了手中的剑:“你口口声声说别人是妖女,我倒觉得是你自己先着了魔!” 罗白乃不再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他能说善辩,但对于这两个比石头还硬的人,他实在无法说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无情交待他们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罗白乃出剑。 何梵同时出剑。 罗白乃出剑刺向何梵,何梵出剑刺向罗白乃。 在碰上的一瞬间两把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铁布衫! 叶告同一时间出手。 出手掀开杜小月的被子! 这变化快得几乎连肉眼都看不清! 铁布衫低吼,左手折何梵的剑、右手挡罗白乃的剑,左脚正要踢开叶告,叶告已经掀开了杜小月的被子! 厚重的被子被掀到屋角,大片的白花红花黄花紫花蓝花同时被掀到半空中。 满天花雨。 时间突然静止了。 罗白乃何梵与铁布衫的交手突然停止了,三个人保留着出剑、档剑那一瞬间的姿势。 叶告也突然静止了,左手扔出被子的姿势停在半空中。 若不是飘飘洒洒的花渐渐落下,几乎让人以为连时间也静止了。 罗白乃的头上满是大汗。 何梵的额头也有几颗冷汗。 他们不是因为震惊而停住,他们甚至还没看到杜小月的下半身。而是因为在屋子里、半空中洒满各色鲜花的同时,他们就不能动了! 根本动不了! 难道那些鲜花中有麻药? 叶告能动,因为他的手在发抖。他看着床上的杜小月、看着鲜花底下杜小月的下半身,眼中充满惊怵到骨髓惊骇到脑髓的恐惧! 恐惧像无数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爬上叶告的脚背,缠住叶告的脚踝,顺着叶告的小腿一层一层一点一点慢慢的爬上去,爬到叶告的胸膛张开蛇口咬穿肋骨穿透胸膜爬进胸腔,疯狂啃嗜叶告的五脏六腑! 杜小月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她不再纯真如幼女、纯洁如处子。谁也无法想象狰狞的表情出现在这样一个弱小、胆怯的女孩子脸上是什么样子。 叶告也不知道,但是他却看到了。 此时的她倒更像是初临人间的魔! 第三章 燃烧的月亮 路仿佛是没有尽头的。 无情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路上更加寂静,也更加恐怖了。沿路嵌在石壁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死状相同。 到底是什么力量使他们死得这么惨不忍睹? 洞内的空间越来越大,尸体却越来越多。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本黑暗的山洞竟然越到深处越光亮起来。 红色的光线。 诡异的,带点金色的红色光亮。 洒在尸体扭曲的五官和身体上,像极了炼狱之底的焚鬼炉! 更可怕的是,无情竟觉得自己就身在焚鬼炉之内! 在经过一段亘长曲折的甬道之后,终于视野开阔! 就像柳暗花明之后的又一村一样,突然的,甚至骤然的,一下就从狭窄的山洞到了视野广阔的山林。 已经出了猛鬼洞了? 猛鬼洞明明是往下延伸,怎么会直通到山林里呢? 无情缓缓向山林中央前进,去发现原来着山林里竟然没有飞禽走兽,甚至连蛇虫鼠蚁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整个山林、凡是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片红色! 带点金色,有些花的妩媚,还有点月的清冷。铺天盖地,像要渗入人的五脏六腑! 无情望向月亮,如果已经出了猛鬼洞,那么光线肯定是来自月亮! 他终于看见了月亮。 然而整个月亮却是燃烧着的! 金红的火光盘绕着原本应该皓白无暇的月亮,张牙舞爪的吞噬着! 无情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吃惊。他低头、闭眼,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 ——难道也中了甩头蓝? ——对方是如何下的毒? ——世上还有什么火能烧了月亮?只听过天狗食月,哪有火龙葬月这种事? 无情突然一惊! 火龙葬月! 他为什么会想到“火龙葬月”? 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无情望着燃烧的月亮,金红的火焰并不是将月亮包裹着燃烧,而是盘绕着燃烧。 金红的火焰仿佛来自洪荒亘古的神龙,攀附着皓洁的月亮,以至刚至烈的火焰焚烧着至阴至柔的月亮! 果然是火龙葬月。 无情的左手扣紧了轮椅的扶手。 他已经记起来了。多年前他曾听金风细雨楼的杨无邪谈起过,在西域三十六国一直都流传着一个神话。以前月亮是蓝色的,月神在夜晚肆虐,带来瘟疫和旱灾,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尸积成山、血流成河,西域的人民生活在水生活热之中,富饶的国家一个接一个的灭亡。这时,火灵神降临人间,放出火龙燃烧邪恶的月亮,终于将月亮烧成白色,月神也被烧死。人间恢复和平,人们又开始了幸福安定的生活。 于是在西域某个死亡沙漠里就出现了一个崇拜火神的邪教,他们认为火神是至高无上的神,给大地带来生机与活力,而月神则是阴邪之神,将黑暗和瘟疫洒满人间。这个邪教在每个月圆之夜月光最盛的时刻,就会献出两名男婴的血祭祀火神,以平息月神的怨气。 而在所有的祭祀仪式上,这个邪教都会以邪术放出火龙焚烧月亮。 这个邪教的名字,就叫“葬月”。 埋葬月亮的拜火邪教。 西域三十六国对葬月教的态度已不仅仅是“闻之色变”,更有一些国家为了自身安危而向葬月教臣服,每年进贡,以保平安。 当时听这个故事的人还有苏梦枕,无情记得很清楚,那时苏梦枕只说了一句话: “还好这个葬月教只是在西域。” 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能让苏梦枕说出这种话的组织并不多,即使六分半堂也没能让苏梦枕“期望”他们不在京城。 后来无情和诸葛先生谈及此事,诸葛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苦笑、摇头、叹气。 再后来,连无情也逐渐淡忘了这个传说中的异域邪教。 而此时、此地,竟出现了“火龙葬月”! 莫非猛鬼山离奇命案竟是葬月教在兴风作浪? 无情没有再想下去,背后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维,甚至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那月亮,你觉得美吗?” 无情一惊。 那声音仿佛自另一个空间传来,带着无比的穿透力和不怒而威的霸气,有着水晶相互撞击的魅力和着了火一般的魔力。 让无情吃惊的是,这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怎会有如此魔力的声音?有如此声音的女子必定非同寻常,如此不寻常的高手,他怎么会完全察觉不到? 无情正要回头,那女子已越过无情身旁,来到他的身前,背向无情,负手而立,仰望葬月。 无情只觉得有一团火焰从他身旁掠过,停留在他身前,卓然而立。 负手而立、仰望夜空、气宇轩昂、卓尔孤高。在无情的记忆里,有如此气势/气魄的人都是一方霸主、不世枭雄,至少,都是男人。 那女子一袭窄袖紧身的异族红衣,头罩红纱,在月夜中缓缓飘动,恍如一个隔世的神话。 无情的手已经扣在轮椅的机括上,他冷冷的问:“你,是葬月教的人?” 红衣女子望着着了火的月亮,喃喃自语道:“看着这样的月亮,就像回到了家乡。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不顾一切的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那是一种红色的忧郁、思乡的情结。 一个思念故乡的人,通常都不会是大奸大恶的人。 红衣女子突然转身,红纱随风而舞,她的红衣也跟着舞了起来。 她的红纱遮住了她的双眼,但无情仍然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双妖魔般金绿色的眼睛,像是只会在夜晚出现的某种美艳的魔物,只是惊鸿一瞥,就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那双眼睛镶嵌在她那张带有异族魅力的脸上,仿佛是世间所有火焰的魂魄。 那是一种惊艳。 惊世骇俗的妖艳。 沾染着邪魔的魅力,散发着枭雄的霸气。 这种慑人心魄的魅力出现在她的身上,连夜空中燃烧的月亮都为之失去了颜色。 红衣女子那双妖魔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无情,然后冷冷的、谈谈的,甚至懒懒的问:“你的腿怎么了?” “你的腿怎么了?” 又一个第一次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戳到无情痛处的女人! 然而这个女人却不是习玫红,习玫红最多只是让无情头大和头痛而已,即使习玫红突然变成了王飞,无情也同样能应付自如。 但这个女人不同,她是来自西域葬月邪教的人!甚至,已不是人,而是魔! 一个焚烧月亮的魔女! 无情冷冷的看着她,慢慢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废了。” 红衣女子又转过身去,负手卓立、仰望葬月。 “你可知道,在我站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坐着跟我说话的?”红衣女子冷漠、傲慢的说着,还特别强调了“站”和“坐”两个字,“不过,你是个例外,因为你的腿已经废了。” 红衣女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每一刀都刺到了无情的心里。 自从江湖上有了“无情”这个名字,就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 说过话! 好个不可一世的女子! “我叫葬月无痕。” 红衣女子依然那么傲慢、那么冷艳、那么邪魅、那么不可一世、甚至还有一点对无情的蔑视,自我陶醉得像是在宣读一则神谕: “我就是葬月教主!” 纵横西域三十六国的葬月教之主! 看她的神情,仿佛她愿意和无情说话就已经是天神对无情的恩赐。 无情不止是气,更是怒。怒不可竭的怒。 ——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这里是东方大宋皇朝、源远流长的天朝大国,可不是你能/你敢胡来的蛮夷番邦! 可是无情却偏偏不能发作。 因为对方是葬月教主。 激怒了葬月教主,就等于激怒了西域三十六国。如今大宋已是内有昏君奸臣外有强敌压境,再加上西域三十六国和一个葬月教,如何了得! ——何况对方也没有表明是敌是友。 ——何况她是西域葬月教主。 ——她有资格/资本、也有能力/魄力这么狂妄。 ——这样一个如魔似火的女子有什么不能做?有什么不敢说? 想到这里,无情的呼吸才缓和过来。 每当快要动怒的时候,他都会用这种方法平息自己的怒气。 愤怒和仇恨一样,都会让人失去理智。 无情慢慢的舒张自己扣在机括上的手指,冷冷的说:“那么请问教主远道而来又是所为何事?” “我来找一样东西。”葬月无痕转过身,红纱再次当月而舞。 但是无情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吴铁翼的财宝。 ——竟连西域邪教都惊动了! 葬月无痕突然冷笑:“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名利权势能再让我动心了。” “我和你们中原人不同,你们只知争名夺利,像一群争食的狗一样!到最后连自己还是人这个事实都忘了!” “住口!”无情再也不可竭止,这嚣张跋扈的女子对自己出言不逊倒还尚可忍受,但她说出这种话,是欺我泱泱天朝大国无人么?!“难道西域就没有唯利是图之人?葬月教以人血祭神,难道就还记得自己原来也是人?每个国家有英雄贤能便有奸妄小人!你们蛮夷番邦怎知我中原之事?” 葬月无痕看着无情因为怒气而煞白的脸庞,竟然笑了笑。 没人能想象这样一个傲慢得不可一世、邪气得惊心动魄的女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聚集了人间所有火焰的绚丽和光芒的一笑。 勾魂夺魄夺魄勾魂的一笑。 足以教人魂飞魄散。 足以教人飞蛾扑火。 无情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飞蛾。 葬月无痕居然没有生气,她缓缓的开口,更象是在炫耀:“谁说我不知道?东方的辽、宋、金、蒙古、女真、高丽、东瀛,南方的天竺、苏丹、匈奴,每一国的国政、风俗、形势我都一清二楚。你们宋国最大的奸臣是秦侩,之后是蔡京、童贯等人,最大的强敌是辽、金,还有蒙古和女真在一旁虎视眈眈。而高丽正和东瀛则为了领土争得不可开交。我还知道苏丹王最宠爱的妃子叫玛格丽特,是金发碧眼的法兰西人,去年她还为了争宠而牺牲了自己刚出世的儿子。” 葬月无痕说得云淡风清,无情却听得惊心动魄! 一个女子竟然将各国大小事情记得如此之清晰详尽!那么葬月教所散布在各国的组织有是何等的庞大? 看葬月无痕的神情,那分明是“你们那些乱七八糟、昏天胡地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又奈我何?” 无情无可奈何。 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你又能怎样? 就在无情听得惊心动魄、觉得无可奈何之际,葬月无痕突然叹了口气。 幽幽怨怨、漂缥渺渺的叹了口气,仿佛“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寂寞美人。 葬月无痕望着火红的月亮,幽幽的、寂寞的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无情怔住了,从都到尾她不过说了两三句话,但每一句话都足以把人骇得惊心动魄。而此时,她一个异域女子竟又吟起中原的古诗来。无情也注意到了,从她开口到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引用的每一句成语每一个典故都恰到好处,几乎让人怀疑她原本是在中原出生、在中原长大的人。 但她不是。 她耀眼、美丽、聪明、冷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她统领葬月教、纵横西域三十六国、熟知东南西北各国大事;而此时却又像个难求一败、不被世人理解的高手一样谓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如果习玫红是个让人头痛的迷,那么葬月无痕就是一个让人敬而远之的离奇的迷。 葬月无痕幽幽道:“我到中原只是来取一件东西而已,那东西对我很重要,你不要阻止我。我也无意与你为敌,毕竟,我不是来滋事的。” “你要取的是什么东西?”无情冷冷的问,“若是不属于葬月教的东西,那么请恕我不能坐视。” 葬月无痕一生冷哼:“你放心,你们宋国还没有一件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东西!” 无情又煞白了脸,自从遇见葬月无痕以后,他就特别容易动怒。 “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最想知道的答案。”葬月无痕转身走向山林深处。 专制。 横行。 但无情还是跟了去,毕竟者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已经牵扯到西域葬月教,他无论如何也要知道谜底。 猛鬼洞里的人决不能枉死! 然而无情没有想到的事,葬月无痕带他见的,竟然是一口棺材。 冷冰冰的棺材